2012年12月3日 莱肯市 地下三百米 SH201研究所
杨冬今天的心情很激动,代号为紫罗兰行动的人体实验即将开始。
这次病毒改良的关键部分是由杨冬完成的,按照她的话说,紫罗兰是她的"孩子"。
为这次实验杨冬已经准备了很久,她始终坚信中国的首个诺贝尔医学奖将就此诞生。的确,在此之前,紫罗兰已经稳定的在几种猩猩上表现出目标性状,注射了紫罗兰的大猩猩有70%出现了肌肉再生组织,他们破损的肢体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二次生长,如果这一性状可以在人类身上表达,其潜在的经济价值是无限的。
作为一名生物学博士,杨冬眼里更多的是紫罗兰可能表现出的医学价值,试想一下由于各种意外失去一部分肢体的人,通过注射一针制剂就可以重新长出完好的肌体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伟大的发明。
在此之前,杨冬所在的小组先后参与了蓝玫瑰和金葡萄的开发与改良,但那两种病毒的适用性仅限于小白鼠,而且性状的表达十分不稳定,最后由于注射病毒的多批次小白鼠中不定期出现极具攻击性的样本而被高层叫停。
在金葡萄计划的最后阶段,杨冬提出的创造性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于是在杨冬小组的努力下,紫罗兰诞生了。
杨冬此时正静静的站在钢化玻璃前,玻璃的那一侧,躺着即将接种病毒的受体,他的编号是VH001。
如果是一年前,杨冬或许会为VH001的命运感到悲伤,但在直接和间接参与了上千次人体实验以后,杨冬已经麻木了。现在,杨冬心理上已经默认了这种违背人类道德的行为,她已经学会告诉自己这是牺牲一小部分人来造福人类的举动。
况且,杨冬也不敢对这种实验提出任何异议。
这个实验机构的权力大得惊人。一年以前,这里用比国外优厚几倍的条件把杨冬挖回国,在这里,资源充足到可以滥用的地步,杨冬几乎可以无限制的进行人体实验,本着对科学的热爱和高薪的诱惑,杨冬妥协了。
VH001是一名中年男性,身高175左右,无遗传疾病。在前期准备工作中VH001已经进行了消毒灭菌处理,现在他的体内处于近乎无菌状态,即使不接种病毒,失去体内多数益生菌的001也活不过几天。
杨冬心理并没有太多活动,她静静的按下了开始键,看着淡紫色的液体慢慢注入001的静脉中。
2012年12月8日 莱肯市
看起来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午。
北方的冬季很干,虽然天有些冷,但我的心情非常好,一个重要的理由是我又可以和汀儿见面了。
汀儿是我女朋友,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假期。身处异地的我们,每一次相聚都是那样幸福与甜蜜,都好像初恋般青涩。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分隔了5个月,但没有相思之苦,怎么会有重逢之乐。
今天我准备带她去看电影,去电影院看电影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好莱坞引进的大片都要中文配音,听着布拉德皮特满嘴中文实在让人不爽。
关键是气氛,无所谓了。
我们约好在步行街碰面,她终于说服我不再每天去她家接她出来,为的是节省时间。对了,我和汀儿住的很远,虽然都处于莱肯市的边缘部位,但方向却正好相反。也就是说,我们的中间隔着一座有着300万人口的城市。
可以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可贵的,时间应该用来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
我和汀儿认识于高中,作为同班同学,在高考后我做出了这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向汀儿表白,她竟然接受了!
现在,我正在约定的十字路口等着她。位置是我选的,在我身后,有一个大叔在卖糖葫芦,是那种比较高级的,至少玻璃柜看起来很干净。汀儿很喜欢吃糖葫芦,这是给她的一个惊喜,感情培养需要这样一点一滴的积累。
无论如何,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无聊的,我把手插进兜,玩弄着口袋里的一柄小折刀。这是一把三刃木的刀,作为国产刀界的翘楚,就是同进口货比起来,三刃木也毫不逊色,钢好,刃利。
或许是强迫症,从上高中起我就习惯了每天带刀,他们都说我有带刀癖,好吧,或许真的有,如果这种强迫症也存在的话。其实我只是喜欢武器带给我的冷酷感罢了,性格所致。
严格的说,这把刀属于管制刀具,因为它有自锁功能,刀身翻起来与刀柄成一条直线的时候,就会咔哒一声锁死,这保证了它的强度。虽然是管制刀具,它已经和我一起跑遍了大半个中国,至于我是怎么通过安检的,那可是我的秘密。
同样的刀,我还送给汀儿一把,不过她不像我,不会每天随身带着。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没办法。
汀儿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她总是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出现,把我的不满瞬间击垮,这也是一个女孩子特有的智慧。终于,在约定时间半小时后汀儿出现了。我其实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没有我那么急切的想要见面。很多人都说女孩的心思猜也猜不透,实际情况是如果你猜不透一个女孩子的心,那只是说明她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而已。
我刚第101次低下头看手机上的时间,汀儿就出现在了马路对面,正一脸坏笑的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我,这个小坏蛋!
今天她穿着淡粉色的风衣和象牙白的裤子,看起来很搭配。她还是那么可爱,每次和汀儿在一起我都感到好自卑,怎么说呢,她就好像垃圾堆上长出的雪莲一样纤尘不染,清新可爱。在一个真正喜欢的人面前,你总会感到自己丑陋不堪。
我想,不论多少年后回想起那个画面,我都该后悔没有把那一幕永远镌刻在脑海中。灾难总是突如其来地降临,就在我刚刚牵起汀儿的手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切都发生的毫无征兆,爆炸声传来之前,所有的所有都表明这只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午。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最初只是听到一声淡淡的爆炸声,如果非要形容,就好像下雨天很远处传来的雷声。随之而来的是乱作一团的女人尖叫声,夹杂着忽远忽近的爆炸声,好像用指甲划在玻璃上一样让人头皮发麻,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几百米外,一座写字楼的镜面玻璃全都震碎了,碎屑一样的墨绿色玻璃渣淅淅沥沥的浇下来,下面随即溅起一片血雾,更远的地方,几缕浓烟正翻滚着升起。
迷雾一样的灰尘,翻滚的黑烟,痛苦的尖叫,眼前的一切好像末日一般让人头皮一阵发紧。大脑在极端痛苦时会关闭部分功能进行自我保护,极大的痛苦面前所有人都失去了判断力。
我呆呆地顺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蔚蓝的天空下,无数惊恐的人像潮水一般,夹杂着车流,正向我和汀儿所在的街区涌来。
没有经历过那种重大变故是很难理解那种手足无措的无助感的。我甚至可以看到最前面一排人极度惊恐的表情。
那种感觉难以描述,潮水一般的蚂蚁涌过来有多可怕,把蚂蚁换成人又是什么感觉。一层一层的人,后面的在挤前面的,前面的玩命一样的跑。人浪中不时有人倒下,就好像海浪边缘泛起的白沫,瞬间被后面涌来的人浪吞没。
人在灾难面前最多的是疯狂,是那种不知所措的迷茫,而这,往往比灾难本身更可怕。
在我周围的几个人中,我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快跑啊。"我大喊。
拉起汀儿的手,我顺着马路往人潮涌来的相反方向奔去。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按照我们的速度,我和汀儿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我边跑边想,脑海中迅速出现了几个问题,第一,他们为什么跑;第二,我们该继续跑还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第三,警察什么时候能来。
我之前看过一篇文章,如果草原上起火了,仅仅狂奔是很难逃出信风下肆意蔓延的火海的,正确的做法是想办法把顺风面的草点燃,然后追着燃着的草跑,这样后面的火烧过来的时候就会因为没有燃料而熄灭。
人在危机时刻的思索速度是惊人的,几乎是一瞬间,我就认定带着汀儿进行长距离奔跑是不现实的,如果汀儿力竭,我不敢想像倒在那样疯狂的人浪中是多么可怕的情景,不管人浪在逃避什么,我们应该找一个地方暂避。
鉴于可能存在的危险,这个地方应该有较少的出口和坚固的外墙,也就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还有最关键的,要离这里足够近。
突然一个想法好像过电一样在我脑中闪过,前面几个街区外有一个学校!
学校,封闭,门少,墙高。
我边跑边告诉气喘不已的汀儿,我们去学校!
几个街区外有一所高中,是我和汀儿的母校,莱肯第一中学。从各个角度看,那里都是目前的最佳选择。奔向学校的途中我再没有想其他的,只想带着汀儿尽快离开那疯狂的人浪,越快越好。如果在学校里面躲避一段时间,等警察来了以后或许治安可以迅速恢复。
是民族冲突么?突然一个奇怪的想法进入我的脑中,应该不是,这里以汉族人为主,不会出现激烈的民族冲突,恐怖袭击也不大可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汀儿突热发出的惊呼把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我回头一看,汀儿摔倒了,再抬起头往后看去,我瞬间惊呆了。
人浪的前进速度比我想的要快得多,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躲避人浪,也变成了人浪的一部分,就好像一层一层的血色浪花在楼宇间翻滚涌动。街上混乱不堪,恐慌像疯狂的野火一样蔓延,几分钟前还井然有序的街道,现在已经纸屑满地,被踩烂撞烂的汽车随处可见,到处是被遗弃的车辆,眼前的一切犹如末日降临。
我赶紧把汀儿扶起来,顾不上疼痛,我拉起汀儿就向学校奔去,到学校的最后一段路完全是下意识地在狂奔,路上到处都是冒着黑烟的汽车,我和汀儿就在那车阵中穿行,一些还算完好的车中不时冒出几段车载电台广播,跑动中我零星地听到一些片段:“疾病”“军队”“门窗”“粮食”“救援”……这是怎么了?
转过最后一个路口,终于可以远远看到学校的大门,但我再一次惊呆了。
眼前的大门口密密麻麻地拥挤着几百人,越过人头攒动的人群看去,学校操场的电子屏幕上赫然打出一行鲜红的字:
禁止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