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王来信的内容并非如同维克多想的那般,邀我在共和国任职,“也许神王大人要邀请您担任宰相”,当我展开书信的时候,维克多是这样激动着说的。也非如我所想,进宫参加宴会,为官老爷、官太太们大唱赞歌……信的内容很简单,神王希望我在未来的时间里为他写一部传记,一部能够客观评判他的个人传记。
我无奈的笑了笑,回信将神王的要求婉言拒绝了。为此,我足足遭受了维克多半个多月的白眼。
“您知道吗?”维克多是个有礼貌的农家孩子,至少他在发怒时仍能坚持使用敬语。“估计您是第一个,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敢拒绝伟大神王的人。”
长期遭人白眼可不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更何况蔑视自己的人还是自己的学生。“你不用讽刺我,维嘉。”我鼓起腮帮子怒吼,胡须在激烈的鼻息气流吹拂下几近飞出它原本该呆的地方。我从桌角掏出烟斗,塞上烟丝点燃后,猛吸了几口才平复心情。“你知道什么是传记嘛!”
“当然知道。是记录他人生平的文字。”维克多气愤不过,将脸扭向一边说。
“那好!你也知道是‘介绍生平’,那么神王多大?”看到维克多的样子,我不禁被气乐了。
维克多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老师……”他略带羞愧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显得格外动听。
“他155岁,跟我同岁。以2000岁为法神最高年限来算,他现在的年龄只不过相当于孩童!即便你的老师——我翘了辫子,他也不过200多岁,生命轨迹只走过十分之一。恩?明白了么维嘉?你听说过10岁小孩请人写自传的吗?”我透过烟雾,看着耷拉着脑袋站立一旁的维克多。接着说:“更何况……我们现在正在写的这部《近代史》里,就有神王大人的客观评价,没有单独摘出来著书立传的必要。”
我跟维克多的冷战就在这样一场争论中宣告结束。不过,令我们二人没有想到的是,神王对于立传这事的执着性和迫切性。
大陆历296年夏,在我拒绝神王一个月后。一队奔狼卫气势汹汹的闯入了我的办公室,“邀请”我进一趟哈林斯克宫。看着眼前整齐、强壮的笨狼,我也只好乖乖选择顺从,随他们钻进了豪华的马车。至于反抗,我却想也没想过,这点本人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中级魔法师对普通人来讲还算有些实力,但是对于帝国的精锐那一匹匹笨狼来讲,却完全可以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
四轮马车内部修饰简约大方,河竹编制的席子给这燥热的夏天增添了几分凉意,同时又不乏舒适感。望着车窗外飞速向身后退去的圣·克里安那特有的港口城市街景,我忍不住询问坐在对面的黑甲将领道:“这位将军。敢问您怎么称呼?”
“威斯克。”那人轻轻挪动埋在胡须下的双唇说道。
什么?竟然是狼王?“原是狼王大人!”我不禁崇敬了几分,继续询问:“咱们……我是说,您要押我去哪?”
狼王威斯克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双菱形的黑眸发出善意的光芒。给原本生怕小命不保的我,带来几分安慰。“放心,唱响者!我等此来并无恶意,只是神王大人想见你一面而已。”
我从戒指中翻出烟斗点燃,疑惑的问:“神王大人要见我,只需来信传唤既是。为什么还要劳烦狼王大人亲自前来呢?”
“嘿嘿……”威斯克咧嘴大笑,那嘴咧的几乎让我能看到他的后槽牙。“谁人不知伟大的唱响者是最难邀请的客人。”虽然个人觉得这事没有什么值得可笑的,但威斯克仍笑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一转刚才的心情,略带忧伤的说:“请您是为了神王的传记,一部伟大的传记。”
“可是陛下才155岁……人往往只有快死去才会琢磨传记的事!”我疑惑的问。
威斯克菱形的眸子一滞,闭上双眼,埋在胡子之中的双唇来回闭合着。“是啊!快死去才会琢磨传记的事。哎!快死才会琢磨传记的事!”
威斯克的声音很小,我在费了很大力气听清他说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同他一起不停念叨着。
威斯克给我传达的信息实在太过震撼。一路之上,我开始不断回忆这位神王的点点滴滴,那毕业典礼上少年的微笑从未像今天这般清晰,他身披亮甲一手魔杖一手宝剑的怪异形象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大……我不敢想象,没有神王的日子新生的恩斯克未来将走向何方……我想那一会儿我昏了头,以至于丝毫没有感到时间的流逝,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跨越了350多恩里,抵达了首都罗斯克,就连马车驶入哈林斯克宫都不曾察觉。
我如同木偶般的跟随者威斯克,直到走入中央大殿。
“亚历山大·彼得洛维奇,拜见先知先觉的恩斯克救世主,万民敬仰、爱戴的神王,伟大的恩斯克首席史蒂芬阁下。”我结束自己漫长的追忆,站在大殿中央低头抚胸行礼。
大殿之上,洪亮的声音缓缓响起。“萨沙,我的校友、好朋友。不必拘礼,请坐吧!”
虽然很想好好打量一番这座建立在大陆历前341年波斯塔王朝时期的大殿,但是当我抬起眼帘望向神王斯蒂芬的时候,却再也拾不起这个念头。老……这是我所能给他如今外貌的唯一评价。一头白发披散这那万民敬仰的神王肩头,原本俊秀的面庞此刻却爬满了老树皮纹理般的皱纹,那因皮肤松软而耷拉着赘肉的脖子,仿佛挂满烤鸡的烤鸡店货架!
看着我那因惊讶而挣得溜圆的大嘴,神王懒洋洋的卧在宝座上,笑着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给我写传了?”
“是?”我低头颔首:“光明教皇的时间魔法把您弄成这样的吗?”
“是!也不是。”神王端起酒杯,深压一口,接着说:“我战场厮杀他不如我!所以,他死了,我还活着。但是……若论阴谋诡计,他却胜我一筹,所以我落得这般田地。”
我抱着一丝希望,看向侍立在神王一侧的灵魂祭祀,神王斯蒂芬的妻子。问道:“难道……没有什么解救的办法吗?”
灵魂祭祀那绝美的容颜流露出绝望的深情,她摇了摇头算作回答。
“光明教皇阴险的很,他指使人在十年的时间里不断的将‘流逝’,这种特质毒药放到我的饭菜里。那施毒之人……竟然是我最亲近的人。等到开始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治疗的最佳时间已过,只能任其自由发展了。”神王面露不甘,但是更多的却是憎恶。
“那……您的寿命,我是说您还有多长时间?”神王的心情,我绝对能够理解。还有什么事能比亲人的背叛更加让人愤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