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杰看到那番僧出列,垂头低眉道:“圣僧有请!”说罢就把身子躲在了那番僧的身后。
这个番僧也不谦让,迈前一步,嘴巴一张,竟是满口的河洛官话。
只见他举举自己手里的骷髅念珠,态度倨傲地对着陈宜中说道:“我乃大元国国师杨琏真迦座下弟子阿叶,大元国皇帝即将任命我师为江南释教总管,家师日前派我南下,整饬各家寺庙庵堂。你又是何人,为何要坏我大事?”
陈炎这才知道,原来是有蒙古人在背后撑着,难怪这个祖杰如此跋扈嚣张。
陈宜中也没有想到,今晚的事情居然还有蒙古国的僧人来掺和。他怒气顿生,一脸愠色质问道:“我是大宋右丞相陈宜中,师父既然是元国僧人,为何到我宋国界内,支持祖杰这一泼皮撒泼闹事?”
“哈,哈,哈哈……”一阵略显稚气的笑声响起,只见那个十三岁的蒙古小女孩身子前俯后仰,用手指着陈宜中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降宋连夜出逃的陈丞相,陈丞相腿脚麻利走得快,不会是不知道宋国赵家皇帝已经投降了我们大元国,现在我们大元国皇帝正在催促降宋皇帝下诏书,勒令各路、各州、各府限日缴械投降。”
那番僧似乎对这小女孩很是尊重,毕恭毕敬待那女孩说完,接话道:“是呀,我们释家子弟自是不甘落后,家师命日前我整顿各家寺院,让所有僧众一概要守我大元律令,不能有不轨行径,更不能帮助降宋部分忤逆宋帝诏令的贼臣逆子,意欲图谋不良。”
陈炎微微上前,一边听阿叶喇嘛说着,一边仔细查看他的身后,发现除了裘帽女孩外,那百多号人有大多是喇嘛装束,还有些人虽是身穿宋服,但是戴着蒙古皮毛,显然都是阿叶一伙的,他想道:“这个元世祖忽必烈果然是个英雄人物,大军未至,先让僧人出来舆论鼓噪,收买人心。据说当年成吉思汗统一北方,全真道士丘处机出了不少的力量,被封为蒙古国师,现在忽必烈挥师南下,也要学习其祖父,要倚重佛教的力量。”
陈宜中听了小女孩和阿叶喇嘛刚才那番话,知道自己海上这几天,太皇太后谢道清和皇帝赵显应该已经派人和伯颜谈妥了投降的事情,而且自己弃官出走的事情,看来是已经传出。
但是自己毕竟原来身为一国丞相,哪能让别人随意羞辱,他右手一举,指着阿叶喇嘛道:“出家人本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这和尚竟然是如此肮脏下作,竟然要帮助一个泼皮流氓强抢民女,还竟然要籍口说是整顿寺院。现在我朝皇上虽有媾和之意,但是诏令未下,州府未降,岂容你等在此胡闹。”
他因为实在太生气了,一口气连说了三个“竟然”。
阿叶喇嘛看见陈宜中语气强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作何回答。
别看他适才嘴巴硬,其实当他知道自己对面站的是陈宜中时,心里也在犯怵:“今晚可是遇上难缠的主了,师父让我南下时曾经叮嘱我要小心谨慎,相机行事,虽然宋帝已降,但是江南现在还未完全平定,这个陈宜中既然不愿做降臣,他肯定是不会依我今晚接管江心寺。”
阿叶喇嘛心里开始有些责怪祖杰。今天上午,祖杰献上了很多宝物给阿叶喇嘛,央求他提前接手江心寺。阿叶喇嘛起初哪里肯允。祖杰就说,只要帮他索得小娘子,他就把祖上被江心寺占去的千亩良田全部都转赠给阿叶。
正当阿叶喇嘛的心里被那千亩良田的折腾得摇来晃去的时候,探子来报,说是大元国的先锋军队已经准备南下,指日可到台州和温州地界。这个消息让作为台、处、温三地蒙古探子细作组织负责人的阿叶喇嘛大受鼓舞,他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江心寺被誉为“禅宗第六寺”,在江南寺院中地位显赫,又是高宗道场,自己拿下它,肯定是大功一件。
阿叶喇嘛一心想着立功,再加上身边这位小女孩一再怂恿,同时他也认为自己要对付也就只是江心寺的一帮僧人,这才就答应了祖杰。
阿叶喇嘛随后召集正要准备前往江南各个寺院的喇嘛僧人,因为身边的这位小女孩一定要跟随同往,为了慎重起见,他还纠集了蒙古人潜伏在三地的全部探马细作,租了两艘大渔船,气势汹汹杀向了江心寺。
谁知道会遇上降宋的左丞相陈宜中,但是他既然兴师动众而来,当然不想铩羽而归。
陈宜中看见阿叶喇嘛沉吟不语,上前半步,继续斥责道:“尔等还不速速归去,我可念你们是方外之人,饶过你们这次!不然,要是让我知会知州张大人,定然把你们全部投狱问罪!”
陈宜中见阿叶喇嘛人多,火拼起来,自己这边形势吃紧,所以一心想早点把阿叶他们驱逐回去。
祖杰知道江心寺内带头出来的竟然是当朝的右丞相兼枢密使,整个温州地界,最富声望的温州人陈宜中,早已经吓破了胆,哪里还敢逗留,听陈宜中说可以放自己走时,心生退意,上前拉了拉阿叶喇嘛那件袈裟的宽大袖口。
未待阿叶喇嘛回话,他身边的那位蒙古小女孩笑意盈盈对他说道:“祖杰老爷难道不要自己的美貌娘子了?”
祖杰瞠目结舌,不知这刁蛮的蒙古小女孩话里是何意思,这危急时候,还开起了这番玩笑。
那小女孩又看看阿叶喇嘛,继续笑道:“祖杰老爷不要美娇娘,阿叶喇嘛要自己的万户侯吗!”
“这……”在小女孩的面前,平时牙尖舌利的阿叶喇嘛也是有些语塞。
只听见那小女孩又是狡黠一笑,对着阿叶喇嘛高声说道:“阿叶师傅,你说那陈宜中如此重要,我们要是将他拿下,献给伯颜元帅,到时候你不就成了万户侯吗,是不是呀?”
陈炎一听小女孩这番话,连忙上前暗暗吩咐左右侍卫加紧了警备。
阿叶喇嘛循着小女孩的视线,看了看陈宜中的身后,想想刚才陈宜中斥责自己的那番话,知道他这次到江心寺并没有告知温州知州张祥云,官府也没有派兵来保护陈宜中,再看看他身后的那些侍卫,虽然个个英武,但是毕竟只有二十来人,自己这边岸上就有百多号人,加上两艘船上的船丁侍卫,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号人。那江心寺虽说也有些和尚,但是都是以年老的居多,基本上不具有什么战斗力。
阿叶喇嘛心里恍然大悟,舒展眉毛道:“小……,说得对,我这就拿下陈宜中!”
一边说着,一边向陈宜中迫近,双手陡然一张,想要把陈宜中拿下。
幸亏陈炎早有吩咐,陈宜中左右的侍卫箭步上前,大刀横扫逼退了阿叶。
其他侍卫乘机围了上来,保护住了陈宜中。
那阿叶喇嘛一招落空,也不气馁,大手一举,准备挥手号令身后的人上前攻击,忽然听到一声“哈哈”大笑响起。
那声音高亢而尖锐,清脆而锋利,像是一把长剑亮出剑鞘,劈开了这夜晚的宁静。
就在那声音还震得大家耳鼓发麻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陈宜中的阵营中闪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