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无华的木剑绽开耀眼的白色光芒,挤压着从结界裂缝中窜出的青光,青果侧着脸紧闭双眼,握剑的双手已经麻木毫无知觉。
忽然,一道死气掺杂着些微热度扑面而来。
青果倏地睁开眼,风浪带起飞扬的发丝,掩住她半张脸,眉间朱红的痣竟微微发烫起来。
“狼大借我你的手!”她喊道。
狼大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把手伸过来,抓在她的手上,青果腾出右手,挠挠眉心,而后摸向腰间挎包,嘱咐道:“抓紧了,别让它冲开木剑。”
青果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根红线,她嘴里念念有词,但却含糊不清,红线在她食指上绕了三圈。
“听吾之命,缠三匝红线,引迷途!”她大喝一声,弹食指,红线的另一头瞬间刺入结界。
红线擦过木剑,擦开一道火红的光点,沾上结界,如同水滴溅入热油般发出呲呲响声。
狼大收紧双肩,两手一颤,瞥眼青果。
“掌柜怎么还不出来?”
青果扯着红线,拔河似的身子后倾,红润的面色一点点褪去,咬紧牙关,她的肚子莫名的火烧火燎的绞痛起来。
好像吃错什么东西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狼大心下升起,他转头看向靠坐在树根边的狼二,狼二化为狼爪的手嵌入树干,却丝毫没有将自己支撑起来。他不甘的一抹嘴角血迹,满眼愤恨的瞪视狼大。
狼大悻悻别开眼,一咬牙,右手暴起青筋,空出左手抓住青果的右手,帮着将红线往回扯。
他一边扯,一边冲缝隙里吼道:“红线那头的掌柜的喂——你快出来呀喂——要死了喂——”
青果眉头越蹙越紧,眉间朱砂痣的热度一丝丝透入脑海,一点点渗进血液传到全身,痛觉虽是减了些,可她依旧使不上力,食指都要被红线勒断了,也不见那头有什么被扯出来。
“唔。”一股腥甜自喉头涌起,溢满她的口腔,顺着嘴角滑下。
“青果你怎么了!”狼大焦急的问道。
青果摇摇头,硬是把嘴里血咽了回去,就当是喝了口果汁了。
“掌柜的你的姻缘使要死了——”狼大扯开嗓子,抬脚一揣结界,爆喝。
回声一遍遍在静谧的林子里传开,俄而静默,须臾整个林子忽然摇晃起来,树叶沙沙响起,躲藏起来的萤火虫轰的一声从四面八方聚来,冷冷的萤光将四周埋入一片黄绿之中。
冷光化作一股力量,直冲入结界。
狼二爪子被晃离了树干,他无力的趴伏在地,双掌捂着耳朵,又呕出一口鲜血。
“轰——”
世界就像突然炸开了似的,热浪如同一双无情的手将青果与狼大大力推开。
青果指上红线崩断,即可消散成千万点红光,同萤火一起化为灰烬。
她模糊的视线里渐渐出现一抹红色,玄发红衣,看似热情如炽焰,实则让她的心如坠入冰潭。
“说好此生不见……”她恍惚间听见自己说,下一秒却对上晏则的焦急。
“青果你没事吧!”晏则双目赤红的锁着纸娃娃似的青果,旭日东升,带来久违的、饱含安全感的光明。
熹微柔柔的洒在那一片残碑上,焦枯的树木将这长眠之地围了个圈。
青果挪着眼珠,将视线滑过晏则那头乱的毫无章法的头发,看向那片冒着青烟的树顶,嘴角扯开一道勉强称得上笑的弧,“呵咳。”
她呛咳出一口血,却满不在意的抬手一抹嘴,无力的手反将血抹开半张脸。
“别说话,我带你回马车。”说罢,他打横将她抱起,转头对正背起狼二的狼大说,“你先带尔清回狼族,将伤养好。”
狼二摆摆手,想着逞能,说没事,嘴还没开,就被狼大一颠,颠出一口血。
狼大点点头,说:“好,弥鸢也在这片林子里,让那只小狐狸带着就能找到,我安顿好他就回来。”
青果挥挥冲狼大挥挥手,咽下“果汁”,提醒道:“马车那边有大妖精,别朝那边走。”
看在她半死不活的还要嘱托,狼大决定换条路走。
狼大背影没入深林,晏则低眼看着青果,良久才迈开步子,朝村子走。
“你没事……”
“我看到……”
他俩异口同声道。
“你先。”青果抹抹嘴,闭上眼,一下子变成了颗果子,窝在他手心。
晏则淡淡一笑,小心翼翼的托着果子,说:“你先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我给你把血金珠抢回来。”
果子里,青果蜷作一团,紧紧攥着项间的凝泉珠,眉间的灼烫一点点散开,随之散开的还有她的意识。
青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落西山,一睁眼,就见恢复到翩翩浊世佳公子打扮的晏则,手里拿着把扇子给她扇着风。
她抱着肩,团作一团,往后滚开老远。
晏则立即伸手用手掌挡住了她的去路,一边轻声嘀咕,“睡得这么不老实,真该把你放进盒子里。”
“你才该进盒子里去!”青果叉腰跳起来,“天又不热,你这风扇的我要冻死了。”
“哦。”晏则讪讪的收了素扇,放开青果。
青果环视四周,发现是在马车里,她撇撇嘴,“怎么在这儿?”
“我们把村民的祖坟给毁了,怎么好意思再去村子,我们先去一趟狐王宫。”他把青果从桌案搬到马车角落,“变回人形,对这个果子说话,我不适应。”
青果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嘭的一声,变回人形,“去狐王宫做什么,找狐族的跟书生打一架么?”
她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事情,挺直腰,一本正经道:“我们可事先说好,搬救兵的费用我可不出!”
“不是搬救兵,是去讨个说法的,不过你得借我一根红线作为我这次受伤的补偿。”晏则说的轻而易举,就像是把青果当成了红线厂厂长一样,随便就能拿出一根红线来。
“你要红线做什么,姻缘殿第二要义是将红线视作生命,不交与他人,我不能把我的命给你!”青果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晏则摆摆手指,意味深长的一挑眼,“不是给我,只是借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