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园此时正人声鼎沸,官员们朝服加身很是气派。贵族少年风神俊雅,士族小姐姿容迤逦。园中的高阶上也已架好圣座,以此为中心两边排开众皇子们的席位。阶下排着文武官员的席位。因是迎夏之宴,席间摆着的东西都透着浓浓的夏日味道:一颗颗如珊瑚珠般映红的石榴盛在沾露的新叶上衬着底下的水晶盘子看起来异常可口,青瓷小盘里倒三角摆着的樱桃如美人绛唇般艳丽,还有深紫的桑葚,粉啄的新桃,切成龙凤的西瓜……
走进园子的时候萧瑾烁环顾了一眼,在苏烟萝耳边道:“还好还好,父皇还没到。我也不算晚。”
话音刚落,就听到内侍的一身唤:“圣上、众皇子到——”
满园的人都齐齐跪下接驾,萧瑾烁边行礼边撇了撇嘴对苏烟萝苦着脸:“果然背后说不得,一说就来了。”
苏烟萝微微失笑,眼角瞟到一众人走进,有些好奇便悄悄抬眼望了一下。只见大庆帝一身冕服,以玄上衣、朱色下裳,上有暗色鎏金的龙纹华藻。通天冠束着发,威严的不可逼视。苏烟萝只看了一眼便赶紧垂下了目光。
大庆帝和众皇子一起走到庭中,缓缓踏上那层层玉阶,各自入座后众人听到内侍唤了一声‘平身’。
苏烟萝随着众人谢恩后站起来,抬眸去看龙座中的帝王和诸位皇子。庆帝共有十子三女,不过长公主和亲大漠;三皇子西岭王镇守边疆,封为西北大将军,常年不在都城;五公主远嫁藩王;八皇子自小就过继给了云南王作为世子;十公主近日陪着太后在行香山祈福。所以今日到座的只有八位皇子,清一色的金冠加顶,祥云刺绣宫服加身。八位皇子虽然气质各不相同,却个个出落的龙凤之姿。
庆帝身旁坐的人玉色衣袍,紫绶缓带,肌肤细软,眉心一点朱砂痣,下巴很尖双颊却稍显丰润,想必就是东宫太子。不同于庆帝刀刻出来的立体五官,太子的五官线条柔和,眸底一片澄净。他虽然面带淡笑,却自有一种浮世悲悯从他周身焕发。他身旁坐着牡丹花裳的太子妃,修眉凤目,相较于太子的儒雅,太子妃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美艳。
太子下面坐着绾色袍服的四皇子萧瑾酃,面色微沉,明明是男子却因那双丹凤眼挑出一种独特的冷魅;下面坐的是六皇子,竹青的衣袍落落,衬得他近乎完美的容颜萧肃高华,他只是闲闲的坐在那里,却仿佛将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都吸收在他身上。苏烟萝的目光刚落到他身上,他就转眸看向了她。苏烟萝心中微微一惊,见他微微柔和了锐利的颔线,算是打了一个招呼;再下面坐着的是七皇子萧瑾尘,露草蓝的冠服如洗,俊面不波,即便坐在萧瑾言身旁也未被暗淡光芒。若说萧瑾言是带着芒刺又不带温度的朝阳,那么萧瑾尘就如朗月清辉。
苏烟萝再看向另一边,最上面的座位空着,是身边站着的这位九皇子萧瑾烁的位子;他下面坐着眉目俊朗的十一皇子萧瑾夜,露齿而笑,是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华;接下来的两个座位上坐着十二皇子萧瑾瑜和十三皇子萧瑾亮,年仅六岁,是一对双胞胎,琳珑大眼,唇若涂丹,像极了一对精致的瓷人。
苏烟萝正看着,却感觉到庆帝的目光往她这边一投,心下一惊,赶紧垂下眸光。
“老九,你今日又去哪里躲懒了?”庆帝开口,声音威严,但明显带着宠溺,“承明殿请安也不见你人,还不快上来。”
“是,”萧瑾烁施礼,边入座边笑道:“父皇,我这怎么是躲懒呢?我可是比诸位皇兄请安请的都早。今日早上就来了,因着想到父皇下午忙的紧,才不来和皇兄们凑热闹。”
“你倒是会诡辩。”庆帝笑道,又见方才萧瑾烁身旁的慕容若叶和苏烟萝,“若叶,今日来带来了一位小姐?倒是稀奇。”
还不待慕容回话,萧瑾烁便抢了话头:“父皇,这哪是慕容将军带来的。这位小姐是礼部尚书苏家的二小姐,七哥近日来着手查办折桂楼就是因为她呢!”
苏烟萝刚有些埋怨的偷偷看了一眼萧瑾烁,就听到庆帝道:“这事朕倒是听丽妃提过。不错,那二十四桥的明月夜的夜色太过耀眼了,是该管管。苏家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苏烟萝闻言上前施礼:“臣女苏烟萝,叩见圣上。”
“嗯,名字不错。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苏烟萝抬头,只看见一双极其深沉的眸子,那眸光似乎可以将一切都看的无所遁形,同时也透露不出一丁点儿主人的情绪,让人只觉肃穆与威严,这样一道目光看进苏烟萝墨黑的眸子里却也波澜不惊。苏烟萝不知如此直白的对视其实已是冒犯天威,可问罪大不敬。不过庆帝似乎有意不去怪罪,全场众人亦不敢发言,一时间偌大的园子里悄然无声。萧瑾言和萧瑾尘的眉心都极轻的一皱,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却听太子懿先开了口,语调很缓,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在其中:“父皇,折桂楼一事儿臣也有耳闻。苏二小姐能有如此义勇,其行可嘉啊。”
庆帝闻言收回目光,道:“确实如此。苏烟萝,起身吧。奉之,赐座。”
“谢陛下圣恩。”苏烟萝叩谢。抬眸看了一眼这位奉之公公,说是公公,其实一点也不老。宦官四方的乌纱帽将他的发拢起,留出两侧的情丝垂在他瘦削苍的两颊旁,皮肤有过人的白皙却不知为何带出那么一点苍白的妖娆。他细长的眉眼笑成一弯新月,却让苏烟萝有一种‘老奸巨猾狐狸精’的感觉,苏烟萝不禁为这个想法忍俊。
奉之公公身为枢密使最高统领,掌秘书、殿中、内侍三省;同时也是右羽林军的将军之一,深得大庆帝宠信,可谓权倾朝野,朝中大臣私下里都称其为‘千岁’。他手中雪白的拂尘一低,对着苏烟萝笑道:“苏二小姐,请。”
“有劳公公。”
苏烟萝的位子被排在了众皇子下边,邻得最近的便是庆帝最小的两个皇子,正有些好奇的看着她,苏烟萝突然冲萧瑾瑜和萧瑾亮眨眨眼,做了个鬼脸。两位小皇子被她逗的咯咯笑起来,苏烟萝吓了一跳,怕惊动庆帝,赶紧义正言辞的朝他们作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一切倒是被几个皇子看在眼里,眸中的笑意各不相同。
各位宾客入席后,庆帝将手中的金盏玉杯一扬,道:“开宴!”随着庆帝的话落,冲天的奏乐声起,迎夏之宴算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