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笛被江簌的话吓了一跳,杏眼圆睁,“姐姐,你说什么呢!”说完又慌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一副生怕被人偷听了去的样子。
江簌微笑着扳直了她的身子,问她:“难道你不想出去?你心甘情愿被沈氏这样关着,只是因为你祭拜了咱们的母亲?”
“我……”江笛的神情有些动摇,脸色有些茫然,想了想却又连连摇头,“可是翻墙这种事,终究不是女孩儿家该有的行为。再说了,就算出去了咱们能去哪里呢?被父亲知道了可要怎么办?”
不得不说江笛的心思还是很缜密的,这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然而眼下江簌并不想要妹妹顾虑这么多,因此她拉住江笛的手捏了一下,“你就当是陪我吧,我在这里头闷得慌,好妹妹,咱们出去随便逛两圈就回来,偷偷的就不用怕被人发现。”
虽然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妥,但江笛对自己这个姐姐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现在也是如此。还有另外一重,这些年她在沈氏的积威下一直过得小心翼翼,江簌忽然要带她一起做这种在她眼里已经叛逆得不行的事情,除了不安之外,她的心中竟也隐隐地生出了几分雀跃。
看到江笛不再反对,江簌没再废话,自己先提起裙摆爬上了花窗,然后踩着花窗翻上了墙头。
过程中江笛一直紧张地盯着她,嘴里不停地嘱咐着“小心点”,还要时不时留意四周。等到江簌爬上了墙头,又看起来很是轻松地踩着另一边的花窗翻了下去,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姐姐,没事吧?”她扑到花窗前,焦急地看向另一侧窗前的江簌。
江簌跳到地上稳住身子后,也凑到了窗前,笑着冲江笛点点头,“没事,你像我这样做就行,不用怕,我在这边接着你。”
她特地选中的这一处围墙是珊瑚苑最低矮的围墙,更为绝佳的是墙上还带着便于攀爬的花窗,用来翻墙最合适不过。
不过江笛和她不一样,站在墙角下犹豫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战战兢兢地踩上了花窗。
翻墙,这真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惊险最刺激的事情了吧,当双脚终于踩到墙那一侧的地面,江笛的心中如是想到。
“现在怎么办?”她的心砰砰跳得极快,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江簌。
她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有一处茂密的灌木丛,躲在后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人发现。加之珊瑚苑的地理位置本就偏僻,这会儿更是没有什么人从此经过。
江笛认得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没判断错的话应该离江府西北角的那个偏门不远了。
“跟我走。”早在之前江簌就将整个江府的地形摸了个底,已经胸有成竹的她拉着江笛就往偏门走去。
原本江笛还以为,江簌的意思只是从珊瑚苑出来,在江府里随便走一走,然而现在江簌拉着她往偏门走,她立刻就猜到了,江簌竟然想要带着她出府。
她吓得立刻死死拉住了江簌,“姐姐,我们不能出府!”从珊瑚苑中翻墙出来已经很过分了,要是出了江府……她简直不敢去想象事情的后果。
江簌勾唇一笑,“不出府咱们出来做什么。”说罢不由分说,半是拉半是哄地拖着江笛往前走,“放心吧,珊瑚苑本就是无人问津的地方,咱们现在又被禁了足,谁会想到咱们竟然没在里面呢。就是兰姐和珍珠,我一早就和她们说了今天心情不好,不要到跟前来招惹。”
原来江簌早就想好了完全的应对之策,江笛不由得觉得好笑,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姐姐,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江簌的后面。
离偏门越近,江笛就越紧张,江簌却依旧不慌不忙,一直等快到了跟前,她才拉着江笛躲到了一排耳房前的树丛里,示意她不要出声。
两人在树丛里猫了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由远及近传来了车轮转动的声音,一辆载着两个大木桶的马车在离她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来之后,赶车的那个小厮从车上跳了下来,走进了前边的门房里。
见状江簌不再迟疑,带着江笛从树丛里钻出来,小跑到了马车跟前。
她率先爬上马车,掀开了那个足有半人高的木桶的盖子,冲着有些傻眼的江笛低声说:“上来!”
纵然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但在这节骨眼上,江笛没有迟疑太久,顺从地学着姐姐的样子,爬上马车,又一鼓作气钻进了木桶里。
“躲好,待会儿我会叫你。”江簌又嘱咐了一声,帮她盖上了盖子后,自己也同样钻到了另一个木桶里。
在木桶里蹲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动了,连带着木桶也轻微晃动了起来。
伴随着大门开启的声音,江簌听到了门房高声道:“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捎上老刘头家的酒!”随后赶车小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得了,忘不了!”
颠簸了片刻后,马车渐渐平稳,江簌知道,她们已经离开江府,踏上江府后门的那条小路了。
密不透光的木桶里,江簌扶着桶壁,无声地笑了起来。
多亏了她前世养成的职业病,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先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人,回来到江府后也不例外。短短几天的功夫,她不仅熟悉了江府的地形,每个地方尤其是重要的门禁地带,都有哪些人又是怎么轮班的,她都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
还要感谢江筱莹那个她嗤之以鼻的习惯,要不是江筱莹喜欢用城外紫云山的温泉水洗澡,家里每隔两天就要去给她运水,自己还真难找到比这个更合适的机会了。
更何况她还知道,今天驾车去运水的,是平时做这个活的下人的儿子,他平时都是在外面跑腿,对这趟差事并没有什么经验,就算车上多了两个人负重不一样,他十有八九也是察觉不到的。
那厢江簌非常怡然自得,这边的江笛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她躲在木桶里,紧张得呼吸都要停住了,心跳快得好像下一刻就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姐姐在另一个木桶里怎么样了?这辆车是要去哪里?那驾车的人会发现她们吗?要是被人发现了她们会怎么样?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就在江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靠在一起的另一个木桶忽然传来盖子掀开的声音,还没等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周围忽然亮了起来,她头上的盖子也被人掀开了。
她慌张地抬头,却看到江簌正低头冲着她微笑,“出来吧。”
江笛从木桶里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听到动静后回过头来的小厮看着从木桶里冒出来的两个人,嘴巴张得好像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他手忙脚乱地拉住缰绳,跳下马车的时候差点没摔倒,好不容易站住了脚跟后,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江簌她们,结结巴巴地说:“二、二小姐……三小姐……你们、你们……你们怎么……”
江簌没有理睬他,悠悠地从木桶里跨了出来,又扶了江笛一把,等两个人都跳到了地上之后,才冲着那小厮露齿一笑,“谢谢你载了我们一程。”
直到这会儿小厮才终于回过神来,指着马车上的木桶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们躲到了桶里……”话还没说完他的脸又唰的一白,“二小姐,你们怎么出来了!”
二小姐和三小姐被夫人禁足的事,家里谁不知道。可是现在这两个原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珊瑚苑里的小姐,却偷偷地躲到他的车上跑出来了,这要是回头追究起来,他还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什么出来了?你看到什么了吗?”江簌不以为然地说,直视着小厮的眼神透着锐利,“你只不过是照常拉着两个空桶出门来运水了,哪里有什么二小姐三小姐。就算是要秋后算账,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算到你的头上。”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立刻就听懂了江簌的暗示,当即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二小姐三小姐在哪里、去了哪儿,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说完之后又上了马车,一挥鞭子催动马匹驾着马车往前跑去,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儿。
看着马车渐渐跑远,江簌才笑了笑,看向神情还有些恍惚的江笛,“我们走吧。”
江笛却还放心不下,“他就这样让我们走了?要是他去告诉爹和母亲怎么办?”
江簌却很淡定:“他是个识趣的人,不会做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的。”
她们两个本来就是江府里无关紧要的人,没什么人会真的在乎她们俩。这种情况下与其回去汇报挨一通骂,还不如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就算她俩出了什么事,也酿不出什么大风波来,更扯不到他身上。
“有时候被人忽视也是有好处的呢。”江簌轻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