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水珠滴落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传得很远。
江簌坐在水池边的石头上,专心地看着那一滴从岩缝里滑落的水珠落到水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
清澈的池水倒映出她的脸庞,那是一张让人见到就移不开目光的绝美面孔。
和三年前的稚气未脱截然不同,现如今的江簌已经完全是少女的模样,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一双点漆黑瞳中好像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秋水,幽深又冰凉,懒懒地向人扫一眼,那眼中的冷意让人却步,却又偏偏透着一股子妍丽,叫人欲罢不能。
伸手在水中拨弄了两下,打散了水中自己的倒影,江簌抬起头,看着头顶上从石缝中漏下来的光线,不由得有些恍惚。
三年,距她来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三年了。
当初从皇陵中偶然闯入这无名洞天,遇到了施婆婆他们,并被施婆婆收到阴阳脉门下,也已经过去三年了。
其实三年前那一天她答应施婆婆的要求留下来的时候,未尝不是存了日后伺机逃走的心思,又怎么会料到她竟然真的在这个地下世界里与世隔绝地过了三年。
原因无他,当施婆婆第一次和她讲起阴阳脉的事情,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小簌。”正在走神,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润清和。
江簌转过头,就看到墨夷策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墨夷策就是那时和施婆婆一起找到她的那个少年,三年过去,当初就曾经惊艳到她的少年已经长大,与三年前相比更加令人惊艳。如果说三年前的他还是一块尚未打磨的玉石,依稀有些混沌,现在的他就是已经精雕细琢过的美玉,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人,是自己的师兄……
看到墨夷策,江簌的脸上也忍不住扬起了微笑,那一点骨子里带出来的冷意一扫而空,“阿策。”
虽然从年纪上来说墨夷策比她大两岁,但是江簌的心理年龄却比他大,因此一直以来都是直呼其名,并没有以师兄相称。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的水寒,你身体弱,不要总是去碰。”看着江簌手上未干的水渍,墨夷策责备道,虽然是责备却听不出责怪的意味,反而带着一丝宠溺。
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江簌不以为意,“不碍事的。”
墨夷策所言倒也不虚,她这具身体确实是有些弱,比起前世差了不是一丁半点,以至于这几年期间她想要重新再把功夫练起来都无法实现,曾经身手了得的雇佣兵现在只能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
习惯了武力傍身的日子,刚开始江簌自然是有些失望的,然而等到施婆婆开始教她东西,她的这种遗憾就淡了许多。
毕竟施婆婆带她接触到的事情,远比功夫要来得更加强大。
对江簌这种漫不经心,墨夷策也是习惯了的,因此他只是轻轻敲了敲江簌的额头,没再多说什么。
自己多大的人了,还要被他像小孩子一样对待,江簌有些无奈,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连忙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婆婆怎么样了?”
提到施婆婆,墨夷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透着几分忧虑,“还是一样,只是她说想自己待一会儿,就让我出来了。”
施婆婆是大约一个月前忽然病倒的,也病得奇怪,没有别的症状,就是嗜睡,人也跟着一天天消瘦了下去。
“我想再去看看她。”江簌抿嘴说道,说罢不等墨夷策回答就迈步走开了。
在无名洞天过的这三年,只有她和施婆婆、墨夷策三个人相依为命,虽然最开始的相识谈不上多友善,但是三年下来,施婆婆对她的照顾和疼爱她心里全都清楚。
熟练地在看似毫无规律的乱石中穿行,现在江簌对这里已经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也是熟悉后她才发现这个地下溶洞大得惊人,而且冬暖夏凉,有花草有水源,除了稍微暗一些之外很适宜住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在这里住那么多年而不至于发疯的原因。
来到施婆婆所居住的洞穴外,江簌在石壁上的隐秘处按了几下,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另一方小天地。
施婆婆躺在石床上,双目紧闭,神色安详。她比起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近段时间以来的消瘦。
在石床边上坐了下来,江簌看着施婆婆,眉头微微蹙起。
她并不知道施婆婆的名字,就连和施婆婆接触更久的墨夷策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她姓施。但就是这个连名字也没有告诉她们的老人家,将阴阳脉的独门奇术倾囊相授给了他们。
到今天江簌还记得施婆婆第一次和自己提到阴阳脉,她说:“而今天下分为五脉十八宗七十二门,五脉依次是修武、炼器、万毒、驭兽、阴阳,其中修武脉下有七宗三十三门,炼器脉下有三宗二十门,万毒脉下有三宗十七门,唯有驭兽和阴阳两脉,脉下皆是一宗一门。”
也就是说,阴阳和驭兽两脉,一门即成一宗成一脉,一门之力即可与其他三脉十数门之力相抗衡!这是何等强大恐怖的存在。
更别说阴阳脉下,除了施婆婆,就只有她和墨夷策两个人。
以至于江簌无法相信,自己真的这么轻易地就成了阴阳脉的传人,她曾经不解地问施婆婆,为什么是她,对这个问题,施婆婆只回答了两个字:“天命。”
“那么,现在也是天命吗?”江簌轻声呢喃。
好像听到了江簌的声音,石床上的施婆婆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状江簌弯下身子,“婆婆,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施婆婆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清明,仿佛洞悉一切。
“小簌,我死之后,你就离开这里吧。”她忽然幽幽道,目光落在江簌的身上。
没有想到施婆婆会突然这样说,江簌大吃一惊,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婆婆,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怎么会死!”
施婆婆的神情却很是从容,她抬起手慈爱地在江簌手背上拍了拍,随后抬头看向头顶,目光好像穿过岩石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她的声音也是又轻又远,“我想要的回答,原来这辈子都没有结果。”
话音刚落,她的身上忽然起了异变,无数根细密的鲜红血管浮现在她的手背上,组成了一朵花的模样,随后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下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了好几朵同样的花,瞬间布满全身。
这艳丽而又诡异的一幕,让江簌完全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