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滂沱大雨从天空突然而来,是不是老天都在为前几日的屠戮而哭泣,可是,再怎么样也只能洗刷掉那漫山遍野的血迹,再怎么样也会为朝尘国将士们犯下的罪行作掩盖,再怎么样也会让人慢慢忘记那些无辜惨死的宿月国百姓,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云衍靠在窗棂旁边,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场雨,他到底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呢?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感怀这些事呢?
有些心烦意乱的云衍将目光看向被大雨蹂躏的梨花树时,此刻的眼神里只有一种情绪——痛惜,他突然希望这场雨快些停。
“修竹,怎么样?”云衍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想来是修竹回来了。
“回公子,我在战场上寻找了一番,没有发现明将军的尸体。”修竹这几日受云衍之命快马加鞭到宿月国的战场查找明寒,可是他挨个寻找,都没看见他想要找的人。
“想来是被他残余的部下救走了吧。”云衍想到当初那个坐在战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逃过了这一劫,心里着实为他感到高兴,可是这样一个忠于国家忠于百姓的将军会允许在自己国破家亡后苟延残喘吗?
“嗯,想来明将军自是吉人自有天相,否则怎对得起战神这一称号。”修竹平生佩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站在自己面前自小就被称为奇才的公子,另一个就是年少就上战场挥洒热血夺得战神一称号的宿月国将军——明寒。
“公子,这些日子您好像从未去看过雨凉。”修竹给雨凉授武好些日子了,也不见公子去看望过一次。
云衍没有回答修竹,只是又把目光移向了外面的梨花树,他去看又怎样,不看又怎样,看见了他会心疼,不见又会思念,怎么一遇见她,他就会变得优柔寡断。
时间如白驹过隙,但是七年里的一朝一夕都是静如止水,对于雨凉来说,她很满意现在的日子。
昔日骨瘦如柴的人儿执剑七年已练就一手好剑法,连修竹这个师傅都对她甘拜下风,他没想到雨凉悟性极高,在武学方面有极大造诣,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雨凉七年来,除了习武,还在琴棋书画方面下了极大功夫,真可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当年,雨凉得知公子乃是当今皇上亲封的第一公子,就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做到最好,不能沦为别人的笑话,亦是不能拖累公子的名声。
梨花树下,雨凉持剑独舞,身姿灵动飘逸,漫天梨花伴她飞舞,一招一式间都带着一份油然而生的凌厉。
穿着堇色精致绣鞋的双脚轻踮,雨一声“破!”,方才包裹着她的梨花顿时化作锋利的刀片插向地面,留下极深的痕迹。
在她手里,最美好最柔弱的事物也可化作杀人的利器,真可谓是杀人于无形。
没想到修竹一来到雨凉住的院落里,就看见这么一副美丽却又带杀气的场面。
“啪啪啪!”修竹看着缓缓降落地面的雨凉,眼里尽是赞赏,手上更是给予了她响亮的肯定。
“师傅,你怎么有空过来?”雨凉有一段时间没看见师傅了,她知道他很忙,所以便自己在这后院习武,没想到今日师傅竟然过来了。
“雨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师傅就不能来看你吗?”修竹佯装一本正经地说。
“哪有,雨凉可想看见师傅了。”灿若星辰的眸子看着修竹,里面是掩不住的笑意,很是温暖。
“今天确实不是师傅找你,是公子。”修竹也不开玩笑了,说道。
七年前,公子命修竹教她习武,自此,她每日就在这后院拼命练习,可是公子从未来看过她。
她想让公子知道她变得会保护自己,开始变得强大了,突然内心有种好想快点见到公子的欲望。
一处环境雅致梨花满地的院落里,种着一株很大的梨花树,雨凉想这院落必定有个好听的名字,抬眼一看,一块匾上没有任何题字。
“这是公子住的地方。”修竹看见了雨凉的动作,说到。
石桌旁,云衍一个人下棋,偶尔有几朵调皮的梨花跑到棋盘上,他也不动手拿开,只是自顾自地处于棋局之中。
修竹带着雨凉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两个人的视线就都落在那难解的棋局上。
忽然,云衍说:“雨凉,执白子。”
雨凉心里微微震了一下,但面上依旧镇定地应了一声:“是。”
棋局上的你来我往,如战场上的殊死搏斗,好生危险。
大约一刻钟后……
修竹看向整个棋局,神情很是惊讶,公子毫无疑问是险胜,没想到雨凉棋艺如此惊人,看来也只有她配和公子一较高下。
但他还是面容平静地宣布:“雨凉,你输了。”
“嗯,公子的棋艺真是难以媲美。”雨凉略带轻松的回答。
刚才紧蹙的秀眉也终于舒展,棋局上和公子的一番生死较量可让她花了不少力气。
云衍胜得很险,这个他自己也知道,他很讶异雨凉的棋艺,没想到原来那个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竟成了才女。
云衍转眼看向对面的人,星辰般的眸子还看着棋盘,好像是要看出她落败的原因,桃色的樱唇紧抿,像是在思考为什么要走这一步棋,满头青丝也只是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露出光洁修长的脖颈, 一丝惊艳从他眼里飞快闪过,当年的小丫头已然长大了。
“你在不断丰富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云衍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缓缓说到,不可否认,雨凉这七年来的变化给了他不小的吃惊。
“嗯,因为我不能给公子丢脸。”雨凉说出自己心里最真实的一番话。
“你有这个想法也好。”云衍心里一阵苦笑,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之间的距离竟然变得这么远,就像隔着千沟万壑。
多年以后,他依旧很怀念今日的梨花满院,只是昔人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