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儿离开千禧宫时,午时已经过了许久,想来宇文珏已经在正阳宫用完了午膳,这会儿子怕是回到乾坤殿了。
可来送了观音,总还是要回正阳宫复个命的,于是她又硬着头皮来到了正阳宫。
“回皇后娘娘,玉手观音太后娘娘已经收下了,太后娘娘托奴婢谢过皇后娘娘。”苏韵儿进了正阳宫,对姜含柔说道。
“本是后辈应该做的,提谢倒是言重了。”姜含柔答道,对着跪在殿中的苏韵儿说道,“起来吧。”
“是,谢皇后娘娘。”
姜含柔接过绿芙递过来的茶,轻抿一口,满面春光:“你不要以为,你们随皇上去讼了个经,这地位便也能水涨船高了……”
说着,似又是想起了什么,轻蔑地一笑:“噢!本宫倒是忘了,你原先那位主子呀,已经香销玉陨了……可惜呀可惜,要是活着,说不定还能有些机会呢!”
姜含柔面上好不得意地冷嘲热讽了一阵,见苏韵儿不搭话,自讨了个没趣,胸里突然一阵气闷,将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滚,本宫不想看见你!”
“是,奴婢告退。”
到了乾坤殿,发现宇文珏并不在书房,那便可能是要午休了,既然是贴身侍女,哪怕他是要睡觉,她也是要寻过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吩咐的。
于是,她又到了寝殿。
宇文珏在寝殿内,左手卷着一本书,半靠在软塌上看着,见苏韵儿进来,瞥了一眼后又将目光转向书本,随意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太后娘娘留着奴婢闲谈。”
“可用过饭了?”
“不曾用过。”
这么晚了还没吃东西?
宇文珏放下书,端起面前的一叠糕点放到她面前:“垫垫肚子吧……脖子怎么了?太后对你用刑了?”
宇文珏突然皱着眉头严肃地问道,苏韵儿这才想起脖子上还有一道自己划拉的血痕,赶忙伸出手在脖子上擦了擦,无奈血迹已经干了,她这般抹是怎么也擦不去的。
宇文珏放下糕点,沉声说了句“过来!”,伸手强势地一拉,便将苏韵儿拽到了面前,说道:“给朕看看。”
宇文珏见她脖子上果真是有一个伤口,话语间竟带着些着急:“朕让凌远过来给你瞧瞧!”
“皇上,不必……”
苏韵儿赶紧伸手阻止,这么点小口子,哪犯的着请凌远来啊,苏韵儿现在才知道,凌远是单独只给宇文珏一人看病的,先前她还傻乎乎地总去请凌远,怕也是要经过宇文珏同意这才请来的。
苏韵儿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宇文珏,并说道自己脖子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给划的,不碍事。
宇文珏知道实情后松了一口气,命安定端来一盆水,他浸湿了帕子,抬手轻轻给苏韵儿擦拭脖子上已经干了的血迹,使得她好不自在,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爷……不!皇上……”
苏韵儿看着动作这般轻柔的宇文珏,又想起了他们在崖底度过的日子,未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
宇文珏手上动作一顿,眸光微闪,只是一瞬又继续给她擦着血迹,低眸注视着她的眼睛,嗓音越发温柔:“下回莫要再这般冒险了……”
“是……”苏韵儿只觉着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愣愣地应道。
“今日不必伺候了,下去吧。”宇文珏帮她擦干净了脖子,将帕子放回水中,“回去上些药,若是严重了便让凌远给你瞧瞧。”
“是,谢皇上体恤,奴婢告退。”苏韵儿只觉着气氛有些微妙,低着头应了声,乖巧地上前端起铜盆退了出去。
退至门前,见安定正候在门口,苏韵儿笑着对安定点点头,说了句“有劳”,安定也笑着回应了她。
待她将帕子洗净晾上,她又回到了自己房里照着铜镜给自己抹了些药,好在是口子不大,只是看着瘆人,想来要不了两天就能结痂了。
“好些时候没见着金簦了。”
苏韵儿突然念叨一句,来了乾坤殿这么些天,她也就得空去见过金簦一次,本以为金簦会有些不适应,却见她照看花草也照看地十分起劲儿,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算算日子,进宫已四月有余,短短四个月,前朝后宫都发生了不少变化。姜国公受冷落,余勇撤职,叶祁上任,容嫔被赐白绫三尺,红蔷莫名沉于水井,皇后禁足,皇上遇刺,昭仪坠崖,而她……也从沉星宫调来了乾坤殿。
这样一想,苏韵儿突然感到一阵恐慌,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宫里与她亲密能够让她信任的,竟只剩下金簦一人,而且还时常不能相见,无法互相照应。顿时她的心中生起一股悲凉之感,感觉在宫中竟是孤立无援。
好在苏云嫣终是能与叶祁在一起,也给了她一些安慰。
这样想着,苏韵儿又觉得,自己如此致力于帮助苏云嫣,仿佛是她来到这里后唯一能做的事情,如今苏云嫣出宫了,她倒是觉得每天都有些无所事事,不知她还能做些什么,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没有了精神寄托……
“金簦……”想着今日得空,苏韵儿便到金簦当差的园子里看看她,还捎上了些金簦爱吃的糕点。
金簦蹲在园子里,小身子都被花草给遮掩住了,听得一声呼喊,金簦直起身,在花丛中探出个小脑袋四处望了望,见是苏韵儿来了,小脸瞬间笑成一朵花,一下跳起来向苏韵儿奔来:“姐姐!”
“乖!”金簦跑到苏韵儿面前,她抬手揉了揉金簦的小脑袋说道。
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总是长得很快,进宫前金簦才及苏韵儿胸口处,四个月过去,金簦竟是与苏韵儿肩头一般高了。
“累了吧?”苏韵儿见金簦满头是汗,刘海都一绺绺的粘在了一起,取下腰间的帕子给她擦擦汗,说道。
“不累!”金簦咧嘴一笑,“姐姐你看这园子里的花儿好看么?”
“金簦这么用心地照看,当然好看。”苏韵儿夸道。
“嘿嘿……”金簦被苏韵儿一夸,一股成就感涌上心头,很是满足,嘿嘿地傻笑着。
“嗷……”
突然,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嗷叫一声从花丛里蹿了出来,哼哼唧唧地环着苏韵儿的腿,撒娇般地想让她抱。
“小黑?”苏韵儿弯腰将小黑抱起来,感觉又重了不少,抱起来竟有些吃力,“它怎么跑这儿来了?”
“园子里好些花都结了果,这家伙总是自己蹿来,赶都赶不走,怕是寻着味儿的!”金簦嘟着嘴,嗔怪说道,她照看这些花花草草容易嘛,这家伙倒是毫不客气地一来就扯个稀巴烂。
“这也难为你了,皇上下过旨的,这家伙在乾坤殿可以随意走动,真是人不如熊!”苏韵儿笑着敲了敲小黑的小脑袋,怪它给金簦添乱。
小黑皮糙肉厚的,敲敲它也是毫无痛感,抬起憨憨的熊脑袋摇头晃脑地甚是讨喜。
“哼。”金簦对小黑做个鬼脸,古灵精怪。
“韵儿姑姑。”一个绿衣宫女从另一处走来,手里攥着一小撮杂草,给苏韵儿见了个礼。
“玉秀?”苏韵儿有些惊讶,“今日怎么得空来找金簦玩儿了?”
玉秀就是早前林嬷嬷说的那个在御前伺候的远方侄女儿。玉秀个头和金簦一般高,年龄也相仿,所以在金簦来到乾坤殿后,没多久二人便玩在了一起。
果真如林嬷嬷所说,玉秀长得十分讨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纯净,面如凝脂,带些婴儿肥,十分可爱。
金簦看着可爱乖巧,性格却是好动,动如脱兔,古灵精怪。玉秀看着可爱俏皮,性格却和金簦相反,喜静乖巧,静如处子。这两人性格这般不同,却是处的甚好,想来是同龄人间总有共同话题。
原先宇文珏只有安定伺候的时候,玉秀是专门在书房给宇文珏磨墨。后来苏韵儿做了宇文珏的贴身侍女,玉秀便被调到了别处当差,每每得空,她总是会来寻金簦谈天。
“今日的活儿少,便过来帮金簦除除杂草。”玉秀乖巧地说道。
“这丫头最是会偷懒,你莫要惯着她。”苏韵儿伸出一只手刮了刮金簦的鼻子,笑着说道,“仔细她下回可劲儿让你给她干活。”
“我哪有……”金簦不服气地晃了晃小身子,撒娇道。
“哼哧。”小黑突然哼哼唧唧地往苏韵儿怀里钻,刚想把它抱出来,只见它从苏韵儿怀里衔出一个小包裹,扭着小身子挣脱下地来。
“这是我给你带的糕点。”苏韵儿说道。
“呀!不行,这是姐姐给我的!”金簦一听,小脸立马焦急起来,作势就要去抢,小黑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也通些灵性,叼着点心撒开熊腿就跑。
玉秀放下手中的杂草,唤住了想要去追小黑的金簦:“随它去吧,它吃饱了也就不会来糟蹋你的园子了。”
“好吧……”金簦瘪瘪嘴,看着已经跑远的小黑,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