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意迟是讨厌郑玫的虚伪,若论起虚伪。
全天下最虚伪的莫过于上京那些矜贵的贵人们,生在官宦世家倒也罢了,那些个权贵门阀家的子弟,一出生就要学会这门本事儿。
得了那锦衣玉食,便要有着那个命去享。
无论嫡庶,不知道这个的,也就是个早死或晚死的下场。
意迟虽出生这世间一等一的门阀,有大梁那尊贵无匹的身份。耐不住,双亲早逝,祖母再亲也是隔了辈的,何况荥阳大长公主眼里心里揣的都是那朝堂之上的事儿。
自幼,她便是一个人过来的。讨得这个欢心,讨得那个开颜。可谓是玩着这个长大的,皇宫里的那几年,她若是没些本事,早就成了别人脚下的踏脚石。
郑玫的心思可谓是在她眼里粗浅的犹如幼儿一般,偏生,还是个自作聪明的蠢人。她原不想理会的,那晓得,这姑娘一转身就在人家门口议论起是非来了。
只不过,她倒是挺佩服这姑娘的勇气。
颜濯曲却是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欠懒懒道:这话,你不如同徐家姐姐说去,我呆会儿还要去同哥哥他们去钓鱼。
即使是没瞧见二人,意迟也能听出这话里浓浓的困倦之意,似是几辈子都没睡好一样。可如今这情景,倒是平添了三分明晃晃的嘲意。
郑玫似是气的不轻,一向清软娇糯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是了,我就知道你瞧上了徐迟,她那容貌怕是在皇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还是徐国公的妹子,我是不及她,可你别忘了,就是颜家没败落,也轮不到你颜濯曲!
若说,刚刚二人还算顾及她就在不远处的房间里躺着压低了声音,这时郑玫怕是已经气疯了,这话几乎是没压着声儿的,颜家就这么大,就是她一个姑娘家睡的跟牛一般死。颜氏他们也会听见一二。
意迟倒是难得偷偷摸摸的瞧上这一出戏,哪里还管人家嘴里的主角是她,看这情形,颜濯曲似乎同郑玫关系非凡,就是听着这无关紧要的两句话心里,越发的痒。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一辈子的霉运都集中到了这两天。
原本,在上京她那等繁华之地,作为堂堂县主娘娘,她哪里需要管那蚊虫叮咬的小事。
可到了这荒郊野岭,虽说初春时节,没那些吸血的蚊子,可最不缺的就是虫子。
她本是听得愈发兴味十足,耳边就传来极为古怪洪亮的振翅声,就如同昨晚被陈匡那厮撞的鼻血横流一般,她满是狐疑的抬了脸,一团黑影便撞在了她恰巧抬起的脸上。
面上传来那令意迟毛骨悚然的触感,惊的她尖叫一声,浑身都发起抖来,无边的恐惧让她一下子就发了狠一般伸手拂向脸上,那晓得那虫子竟是不依不饶面上一庝,竟是振翅扑在了她的发间。
电光火石之间,她又惊又恼的跳了出去,也顾不得颜濯曲还有郑玫的怔神。
意迟不由分说的便拽住了颜濯曲的手,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竟是眼里都聚起了几分水雾的冲着一时间面上就染上几分胭脂色的少年急急道:快将我头上这东西弄下来。
颜濯曲似乎这时才回过神,瞧见了少女那乌压压的发间盘踞着的狰狞万分的黑色大甲虫,再看少女雪白的面颊上急怒之下染上的艳色,不由得面色古怪了起来,嘴角忍不住微微的上扬,却是不紧不慢的调侃道:迟姐姐莫急,这一急指不定这虫子就不小心掉到,姐姐衣裳里了。
意迟平生最怕这些丑陋的虫子,到底她今年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女,,一时间便是又急又怕,她倒宁愿被荥阳大长公主动上一顿鞭子,跪上十天半个月的祠堂,也不愿意被等恶心讨厌的臭虫子扑在脑袋上。
《女训》《女戒》里可没教过虫子扑在脑袋上,该如何应对。
就是能上阵杀敌的女巾帼,当今的徐皇后,她那上的朝堂,下踹宗亲,彪悍无匹的荥阳大长公主,乍一下脑袋上扑了一只大虫子,也得头皮发麻,回不过神来。
若是在上京,她的面子可谓是丢到她的封地福慧县去了。这般失态哪里像个县主。可她万顾不得这些。
不管颜濯曲是不是在诓骗吓唬她,总之意迟自是怕极了这臭虫子就是,更别提她脸上火辣辣的庝。
就知道失去理智的她如今是多么希望这救命稻草,挪挪贵手救她于水火之中了。
意迟哪里来得及想别的,当即便是不敢再动弹,嘴上却又急又惊的催促颜濯曲这个救命稻草:快啊 ,你快些将这臭虫子给我弄下来,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顾不得那么多,这虫子弄得她浑身不舒畅,那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双腿发软。
意迟此时此刻只想让颜濯曲将脑袋上那臭虫子弄下来,至于她福慧县主的人情,她倒是不以为意,本就是起了心思结交颜濯灵和颜濯曲,这点人情她还是还的起的,虽说....一个人情换一个大臭虫有点儿不值当。
此刻,意迟也忍不得这大臭虫骑在她脑袋上作威作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