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这样,这样会让一切的毁了的。三次了,如果再来一次,崩溃的概率很大“
沉睡的梦境里,每一次都看到的场景又一次出现。黑色的小屋里,腐朽的木桌木凳上坐着三五个人。韩尘看不清说话的是谁,只看到那种灰黄色的像是沙子被太阳映照的诡谲的光晕。白色的,刺目的一束光忽而照在那个像是破损了的地板上,照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窗户上,白色的雾气凝结成了霜,看不清外面的样子,只有模糊的影子在窗前闪动。
光影变换着,像是扭曲的小丑的脸。
”我们别无选择。他必须涉足这件事。否则永远拯救不了他的命运。“
是谁在说话呢?韩尘感到眼睑像是灌了铅一样。他看不到眼前的场景了,只能朦胧中听到一丝轻轻的哀叹。那声叹息,深远而饱含无奈。
一切的场景,像是回溯的过山车,韩尘从来都看不到自己在哪里,他好像是一个幽灵,飘忽在空荡的屋顶,又像是参与者在聆听他们的呢喃。他只是觉得困倦,像是已经沉睡了一个世纪,却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还是醒来了,像是被人推出了梦境。
清晨6:30 韩尘戴上自己的眼镜,简单洗漱后,走向了操场去晨练。这是他三年的习惯。多数人不能克服早起的困难,这对于韩尘来说不是难事。晨练对他来说已经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但是今天一切似乎有了不同。当他听到运动员进行曲的时候,身体不由得一僵。
韩尘不相信鬼神,直到他看到了,听到了,才确信这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存在。
他站在操场入口足足呆了十分钟。
操场上,人山人海。跑道上在举行1500赛跑,他望向看台,看台上坐满了人,校领导,同学们,他们都在大声地为台下加油。那个他认识的,偶尔会来和他一起长跑的老师正在进行下一场比赛的检录。韩尘呆呆地走进操场,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他实在想不起来今天是运动会的日子。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室友,他才放弃了劝说自己是失忆了的自欺欺人。室友在他离开前还在睡觉。不可能来到这里。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显得无比艰难。运动员进行曲对韩尘来说,现在是诡异的音符。他竟然忘记了逃跑。只是他的瞳孔放大到了极点。
恐惧到了极限,往往让人僵硬。
他身边的同学经过,忽然放缓了脚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那种空洞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一切似乎变得寂静,激昂的音乐也渐渐停止。韩尘惊惶地望着四周,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们看着韩尘。
像是看砧板上死去的尸体。
韩尘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无比,他觉得空气似乎凝固了,每吸一口气,都格外艰难。他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的脚不听使唤。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那种看待死人的毛骨悚然的眼神。
“喂!”
韩尘忽然觉得后背被拍了一下,转过头,是他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她是江月。人如其名,烟波似流江,笑靥如皎月。只是绝美的容颜,不包括温和的表情。
“你?傻了?”江月不带一丝表情,却仍然让人感到动容。
韩尘张了张嘴,想要说出话来,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回头看了看四周,一切都消失了。
有的只有白霜覆盖的操场,像往常一样。
”你,没事把?“江月淡淡地问道。
”没事。“韩尘艰难的说出两个字,又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
什么都没有。
”哦,那就好。我刚才看到你在这发呆,以为你突发疾病了。“江月瞟了瞟他,又说”没事了我就走了。下次记得把书包背上,这样出事昏倒了别人救你还能知道你是谁。“
韩尘低下头,“嗯”了一声。
江月便去晨跑了。留下韩尘自己在混乱与惊惧中怔楞。
也许是我早晨还没睡醒。韩尘看着校园绿色栏杆旁边餍足的那只黑色的小猫,一切就像往日里的那些个清晨。晨起的阳光,只有一丝漏在斑驳的树影中间,因为略微的暗淡,显得很不明显。但是那个黄色的光影,却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韩尘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也说不准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只能认为自己是没睡醒。因为江月显然什么都没看到。
事实上,操场里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有。一切也许只是臆想。然而,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衬衫。
他略微有一丝疑惑。他也说不清自己哪里觉得不对劲。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荒诞的笑话。但是,韩尘能够感受到从领口灌进去的冷风正和冰凉的汗水,侵蚀着他的后背。
他略显僵硬的走回了寝室。准备在上课之前去冲个澡。让自己清醒清醒。温热的水浇在头顶的一瞬间,韩尘才觉得一切又回归了现实。
李望起床下来洗澡,是他觉得这世界还在自己轨道的证明。
李望是韩尘的小学到大学的同学。当然,也是死党。李望的父亲和韩尘的父亲是战友。所以据李望说,他俩穿开裆裤都穿一条。
不过,似乎一切和李望相识的细节,韩尘都忘却了。
”呐,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李望看着对面在换衣服的韩尘,半开玩笑的问韩尘。听了韩尘早晨可笑的”历险“,李望一点都不相信。
韩尘也不指望他会相信,甚至从心里,他自己也不信。韩尘看了看他,笑了:”我真的还挺想去的。“
”哎,那个谁,对,就是那个冰块一样的陈楚不是学心理学的吗,你可以去找找他啊。“
李望挤了挤眼睛。
韩尘没说话。陈楚是谁,心理学专业,和他们同级,也是校草般的存在,却因为从不爱说一个废字的高冷著称。李望看不上他,总拿他说事。说什么别人是不爱说一句废话,他陈楚是不爱说一个废字,这句话就是李望的原创。俩人谁也看不上谁,但是韩尘心里腹诽,恐怕是李望心里是这么觉得,人家陈楚从来都不把李望放在眼里,只是李望认为他俩是对头罢了。原因还是挺简单的,李望追了好久的女生,为了陈楚死活不接受他。不过李望这人,典型的浓眉大眼北方人,长得绝对是对得起观众,就是奇怪的是身高平平,同样是北方人的韩尘就比他高一头,这也怪不得那女生,人家篮球队一枝花,身高比李望还高点呢,能看得上他?还不天天到篮球队找人队长陈楚去。
李望为此有事没事就嘲讽陈楚。尽管陈楚根本无视了他。不过韩尘心里对于陈楚,还是有一丝小小的嫉妒。因为江月和陈楚,几乎成为了官方直配。就在这一丝丝嫉妒的心理升起的一瞬间,韩尘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江月为什么早晨会在那里?
韩尘不认为她是一直晨练的人,因为他从没有见过她晨练。那么问题就很奇怪了。以江月的性格,是不会无缘无故到操场上惹人眼球的。她很怕麻烦。至少和她搭讪的男生,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难道是巧合吗?
“哎,你怎么今天光走神啊?又想你江月女神了?”
韩尘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很疑惑,穿上了运动服,戴上黑框眼镜,没理李望,走出了浴室。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提陈楚你不乐意了?要我说你这脸也够帅的啊,不差那陈楚。哎,等会我!”李望急急忙忙穿衣服。
昏昏欲睡的课程,前排几乎一个人都没有。这就是基本的大学课堂的写照。这堂课是世界观与哲学,讲课的老教授的声音无比催眠,给分不低,但是内容真的无聊。所以很多人都不选,不过也有感兴趣的人,那就是怪胎韩尘。至少李望是这样评价他的。
所以,这节课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基本在睡觉。除了韩尘和陈楚。意外的是,陈楚似乎对这门课也很有兴趣,在第三排认真的看着老教授。手里的笔像是在记些什么。
现在韩尘知道他后面为什么两排坐的都是女生了。她们是来看陈楚的。
韩尘顿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因为他就坐在第二排的中间。只是上课前,他没有看到陈楚,在他前面。更令人无奈的是,他旁边的女生,已经开始了有关陈楚的一系列讨论。
”哎,他真的好帅啊。拿笔的姿势就很帅啊“
”要不是他我才不选这门课呢。“
”这消息还是我告诉你的呢!“
韩尘觉得他马上就要疯掉了。然而陈楚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世界线理论指出,我们的世界时间是无数条平行线。每个人都存在于所有的线中,但是正如平行线的性质,任何一根线的变化,都不会影响到其他的世界线。”老教授催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陈楚忽而开口打断,“如果出现了相交线怎么办呢?”
“这位同学,怎么会出现相交线呢?你在这个世界问我问题打断了我让我心情不好,其他世界线也许你提问的方式会更加礼貌一些。况且,平行世界理论里,是不可能存在相交线的。正像一个时间点里不会出现重复的一个人。”
“那么如果我说,出现了呢?”
“那么就请两个世界并且相交的你下课了都过来再和我讨论,因为这样我就不用同时请两个你出去了。”老教授有点愠怒了。
陈楚并没有出口反驳,反而低下头像是在记什么。韩尘不由感到很有趣,这陈楚竟然敢在这个出了名的老学究面前这么无礼,果然被嘲讽了。
好不容易在周围的叽叽喳喳声里熬到了下课,韩尘正准备换个位置,却看到陈楚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很平淡的眼光却让人感到一丝冷厉,让韩尘不敢想象如果是直视自己会怎样的毛骨悚然,但是他并没有直接看韩尘,而是看着他手中的笔记。
“所以,你相信相交线吗?”陈楚看着韩尘,黑色的眼眸像是深邃的黑洞,让韩尘有瞬间的失神。
“嗯?”韩尘愣了一愣,主要是因为他和陈楚从来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周围的女生下课了都走了,他四下看看,竟然就只剩几个玩手机的男生了。但是他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陈楚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陈楚会和从未见过的人搭讪。
陈楚沉默了,忽而弯下腰去,修长的手指抚上韩尘漏在前排的书包带。上面,暗金色的扁平的小挂件被他的手抚摸,似乎闪烁着奇怪的光泽。
在韩尘还没有想好说什么的时候,他似乎很惋惜的看了一眼韩尘,放下小挂坠,自顾自的背起书包走了出去。
“别忘了按时去打工。”末了,陈楚补了一句话。
韩尘坐在桌前,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