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麒一口水呛的差点给自己噎死,心下也明了。凌渊是想要借着这件事逼皇帝先动手,至于拖着唐麒,那纯粹是因为他觉得唐麒是个难以预测的变数。
自以来女子的心思难测,唐麒这样的,就更不用说了,心狠手辣。
凌渊是这么想的。
唐麒浮在水面上一边咳嗽一边朝着河岸游过去,手脚并用爬了上去,躺在岸边。
她此刻早就头昏眼花了,任谁从悬崖上落下来也不会好受,何况还呛了一肚子的水。毫无疑问,唐麒把凌渊恨上了,她讨厌有人做她的决定。
凌渊也从水里爬上来,他看见唐麒侧躺在地上咳嗽,脸色通红,身上湿淋淋地,长发也散乱地铺在草地上,脚上没有穿鞋子,沾染了一些血迹。
天将亮。
唐麒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阖着眼睛似是睡着了,凌渊看清她的面容,不得不说,唐麒很美,真的很美。
凌渊年幼的时候就知道,唐麒是帝都最漂亮的小姑娘,可是两个人见了面不是吵就是打,关系极为恶劣。
那一日他看见唐麒的时候,她在夕阳西下,一身红衣,虽然笑着却冰冷的面孔,完全不见儿时的影子。
时光当真可怕,将一个娇滴滴的,任性跋扈的女孩子,磨成了西秦大将。
此时的唐麒,看起来脆弱的像风中的荷叶。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唐麒怎么会是柔弱的女人。
山崖之上,白术追过来砍了那几个刺客,差点跟着他家小姐跳下去。不过还好,关键时刻被拽住了。
“这崖下是什么地方?”白术问风起道,面色焦灼,若是唐麒有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不知,”风起摇头,“我已经派人下去查探了。”
白术冷静下来,想着那两位都不是一般人,他回身吩咐暗卫,让他将唐麒的包裹取过来。
唐麒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凌渊从怀里拿出药,将洒在身上的伤口上,自己也躺在地上。
凌渊看着头上已经发白的天空,明天,他和唐麒失踪的消息就会传回京城。这是他的赌局,本来没有计划将唐麒拖进去,不过在看见她之后,凌渊改变了主意。
他需要西秦三十万兵马作为助力,也希望唐麒能成为他的助力,为什么这样做,他也不清楚,不过就这样好了。
忽然唐麒睁开眼睛,朝着河边走过去,看见她的箱子从上面急速落下来,唐麒跳入水中,趁着箱子尚未沾水,将它拿了过来。
果然,白术不负她望。唐麒嘴角弯起笑了笑,她上了岸,也不看凌渊,自己找了一个地方拿出裘袍,裹上接着去睡了。从上面掉下来,纵然是落在水中,仍然令她十分不适,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头也嗡嗡的。
山上的暗卫奉命开始寻找到崖底的路,白术和风起一时间成了共患难的兄弟。
第二日一早,消息便传回了帝都。
凌王和凌王妃这会儿都在宫里待着,一个在御书房,一个在李皇后那里。
传信的人伏跪在地上,皇帝脸色晦暗不明。
凌王爷的脸有些苍白,“你说什么,世子和以清郡主双双掉下悬崖!”
淳熙太子当即站了起来,拱手道,“父皇,立刻派人过去找,以清郡主她......”
楚徇奕的脸色相当难看,他身为太子,自幼和唐麒交好,唐麒一去十年他已经十分担忧,现下出了这般状况,楚徇奕着实好不到哪里去。
“太子,”皇帝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安排。”
“父皇......”楚徇奕察觉到什么,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陛下,臣先告退了。”凌王爷急匆匆地拜别皇帝,凌王妃也收到消息,赶忙出宫去了。
“夫君!”凌王妃声音发颤,“渊儿怎么了?”
凌王安抚着妻子,道,“昧然,你别急,咱们先回府,我已经派人过去了,渊儿不会有事的。”
凌王妃点了点头,在马车上也是一路握着凌王的手。凌王靠在车壁上,什么刺客胆子这么大,敢劫杀他的儿子和唐王府那姑娘,还将两人生生逼着跳下了悬崖。唐、凌二王府的暗卫,难不成都是纸糊的!
“昧然,你说渊儿会不会只是......”凌王猜测着。
凌王妃捂住他的嘴道,“夫君,不要告诉我,我知道渊儿不会有事的。”凌王妃早已冷静下来,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精明的很。唐王府那个丫头也不是吃素的,能逼得二人跳崖......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你放心。”凌王爷拍了拍王妃的手,眸中溢出一丝冷色,能养出凌渊这样的儿子,凌王岂是简单的人物。
唐麒就那样不管不顾睡了一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缓了一会儿,凌渊烤干了一身衣物,这会儿已经恢复那副翩然公子的形象,坐在火前烤鱼。
她站起来,觉得脚疼,这才看见两只脚上都是伤口,顿时懊恼起来。
她虽练武带兵,可是极少受伤。虞景久病成医,算得上半个神医了,唐麒有了一点小伤,他都要给她用一堆药,不让留半点伤口。
“玖思妹妹站在那里做什么,要吃东西吗?”凌渊半调笑地看着唐麒。
唐麒没有理他,只是淡淡地回看了一眼,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换了一身衣服,可惜她的箱子里只有两双薄的纸一样的绣鞋。
“凌渊,”唐麒散着一头长发走过来,道,“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山崖下风光甚好,有吃有喝,还有玖思妹妹这样的美人作陪,我不着急。”他笑的一脸粲然,唐麒面无表情,拿起另一条鱼去吃了。
她也不过随便问问罢了,这人将她拖下来,恐怕已经做好打算。
她都可以想象帝都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过还好,有虞景坐镇,西秦几位大将更是她的心腹人才,暂时不会有事。
唐王府如今就剩她这么一个人,试问她若是死了,兵权何归,大将何归?所以她素来怕死,死不起啊。
“好吃吗?”凌渊沉声问道。
“凌世子手艺不错,这些年在江南莫不是都钓了鱼吗。” 唐麒斜睨他一眼,随意说道。
凌渊也不恼,道,“玖思妹妹去了西秦的时候,我正在江南,本来外祖父要送我回来,可是我觉得玖思妹妹走了,帝都就没人能陪我玩了,索性我也就留在了江南。”
他声色很好听,比起一般男子柔和,却又不失阳刚,加上这副散漫的态度,半分都不似那种有野心的人。
“不是还有淳熙太子吗?”唐麒道,他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她和凌渊打架,楚徇奕都会护着她,因而凌渊和他也不大对付。
凌渊低声笑了笑,“楚徇奕嘛,他不过是爱多管闲事罢了。”
唐麒把鱼骨扔到一边,不再接话,两个人相坐无言。她从箱子里翻出兵书,自顾自地找了一处阴凉看书去了。
凌渊起身循着湖水走了一圈,他虽知道这山崖下有湖水,这才跳的放心大胆,还拖了一个唐麒。
不过上去的时间,他并不着急。凌王府上面有他祖父和父亲,一大家子的人,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唐麒不同,三十万大军的统领失踪,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朝堂上不是没有可用的将领,西秦大军没了主心骨,控制起来虽有些困难,但也不会解决不了,难道他们还会造反吗!
他看了一眼唐麒,只是背影,一头青丝流泻下来,瘦弱的肩膀和后背都被盖住,她正仰起头,看着天上飞过的孤鸟,没一会儿又躺了下去。
他觉得他们二人这次现身帝都,尤其是唐麒,一定会上演一场好戏,看看哪一个有胆量的敢在唐麒头上动土,估计只能把自己给埋了。
此时宫中,李皇后和儿子女儿坐在一起。淳熙太子隐藏着心中的不快,李皇后劝慰道,“奕儿,麒儿和凌世子是怎么回事?”
“儿臣也不知,只知道他们遇上刺客,现今下落不明。”楚徇奕道。
淳和公主道,“母后,兄长,你们不必着急,麒姐姐和凌渊哥哥岂是池中物,不过是落下山崖罢了。”
淳和公主楚蓁瑶,乃是皇帝的嫡长女,现年已经十七岁,自幼许配给江国公府世子江敬遥,不过一年前婚期将至的时候,江府老国公忽然魂归西天,江敬遥需守孝三年。
淳和公主当时尚未及笄,自请和江敬遥一起为老国公送行,以示孝心和嫁给江敬遥的决心。皇帝怜她一片心意,在她及笄之时和赐封淳和,可见爱重。这位公主在京城,也搏了一个好名声,比起几个妹妹强了许多。
“妹妹说的是,是我想多了。”太子道。
“有道是关心则乱,兄长十年未见麒姐姐,青梅竹马,定然很想念。”淳和公主笑道。
“蓁瑶,”皇后打断她,道,“你兄长与徽岚才是青梅竹马。”李徽岚,皇后的侄女,李国公府的嫡女,按着太子妃的标准养大的。
淳和公主自知李皇后之意,低头道,“母后,我知道,徽岚妹妹最近在府上足不出户,学礼甚是辛苦啊。”
“母后,你......”
“皇兄,走吧,你陪我去敬遥哥哥那里一趟,我一人去不好看。”说完,她拽着太子便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兄长,我听闻父皇正在给麒姐姐挑夫婿对不对?”淳和公主带着笑意道。
楚徇奕的脚步顿了一下,淳和公主又道,“我知晓皇兄的心意,皇兄一向有分寸,万万不可在此时做出糊涂的事情来。”
“蓁瑶,太聪明的姑娘可没人疼。”楚徇奕回头看了他这妹妹一眼道。
“走吧走吧,敬遥哥哥疼我。”淳和公主嬉笑道。
然而不管什么场合,都有煞风景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