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和公主正跟自家兄长撒娇,冷不防听见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道,“皇长姐真是好心思,明明将婚期延后了,这又急着去江府,也不怕亏损了名声,你说是不是,大皇兄。”
二公主朝着淳熙太子和淳和公主微微行了一礼,戏谑道,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就是她口中的大皇兄,楚徇齐。
楚徇齐和楚韵瑶,乃是静安贵妃李氏所出,皇长子和二公主。
“不劳二皇妹操心,”淳和公主笑了笑,“名声这事儿,也不是二妹妹能够操心得了的,对了,大皇兄有没有告诉二妹凌渊世子和唐王府的以清郡主一起失踪了,说是跌下山崖去了。”
楚韵瑶愣了一下,随后脸一白,回头看了楚徇齐一样,“皇兄?凌渊哥哥......”
“蓁瑶妹妹过虑了,这是大事,还轮不到韵瑶一个姑娘家操心!”楚徇齐打断自家妹妹,她这妹妹任性得很,对凌渊一见钟情,这些日子正闹腾着想进凌王府的门。
“是吗,”淳和公主拉长声音,道,“那是最好,今日凌王妃还在母后那里那里念叨,过几个月世子及冠,便要娶正妃了,还让母后多多留心呢。”
楚徇齐冷着脸,道,“如今凌世子下落不明,蓁瑶妹妹还有心思说这些小事。”
“皇兄多心了,”楚徇奕回道,“凌王府和唐王府的人,岂是简单的人物,下落不明罢了。”
两对兄妹自然是不欢而散,京城这局面,私下里已经够混乱了。
皇帝子嗣不多,五个儿子,四个女儿。皇长子渝王楚徇齐,乃是静贵妃孙氏所出,三年前及冠,借着孙国公府的势力进入朝堂,名声极好,不少大臣私下亲近于他,皇帝不是不知道,只是视而不见。
次子楚徇奕,也就是淳熙太子,是真正的正宫嫡子,皇后李氏所出。和凌渊一般年纪,今年八月中秋及冠。
这两个人,一个占了嫡子,一个占了长子,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斗起来,不过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一山不容二虎,皇位只有一个。
皇帝的寿宴越发临近,只有四五天了,而凌渊和唐麒,还是音讯全无。京城中风言风语漫天乱飞,唐王府仅剩的几个老仆惴惴不安。
凌王府的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这两个人的身份何其贵重,失踪一个已经够麻烦了,现在两个一起不见,可以想象是怎样的震撼了。
寿宴正在准备,淳熙太子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焦急起来,皇帝和凌王府一批又一批的派人去寻,还是毫无消息。
不少人觉得二人是真的出了事,失踪将近半个月,还是从悬崖上掉下去的,这又不是话本子里讲故事。
凌王府长辈都在,倒霉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唐麒头上。
这一日朝堂之上,几个大臣联名上书,要动西秦军,皇帝态度不明,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然后这些就知道了,皇帝是不好意思当这个恶人,要让他们唱白脸,当天有关西秦军如何处理的折子就堆了七八份。
几个军侯更是跃跃欲试,尤其是同样出身武将的孙国公府。西秦三十万大军这块肉,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分呢!
虞景收到消息以后,也顾不上身体,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他自然觉得唐麒不会有事,不过就算是真的有事,他也得回去稳住京城局势,一旦被削了权,再翻身可就难了。
十四岁的少年唐念,在经历了前几天的惊慌之后,也冷静下来。
二人带着将军卫队,已经返回了京城。
城门口,虞景和唐念二人被拦住,卫队被要求卸下武器才能京城,虞景丝毫不松口,守城的将领都被惊动过来。
那将领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一脸英气,骑着马到了城门口。
“何人敢在此闹事,天子脚下,竟敢携兵器进城!”年轻将领道。
虞景掀开马车帘子,沉声道,“想必阁下是守城的孙将军吧,还劳烦放行,我这里时间耽搁不起。”
孙国公府长子孙怀信,京城卫营将领,他也是被虞景这话先蒙了一回,没有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人物要回京,那两位还失踪呢!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孙怀信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虞景和唐念二人。
“孙将军,”将军卫队中的一人,白桑拱手一礼,道,“在下白桑,乃是唐王府大小姐的侍卫,奉郡主之命护送虞先生和小公子回京,恕我等不能放下手中刀剑。”
孙怀信看着面前这个人,唐王府将军卫队他有所耳闻,十五人皆是以“白”字赐名,都是武功极高的人,他不能疏忽大意。
“可有手令?”他问道。
白桑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刻着一个唐字。孙怀信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奇怪。
“阁下,唐王府郡主失踪半月,你身为郡主的侍卫,为何不以郡主安危为先,却护送两个男子回京。”孙怀信沉着声音道,唐麒下落不明,这些人打着唐麒的名号回来,不得不让人怀疑。
白桑也不客气,道,“我等奉小姐口令。”
虞景斜靠在马车里,唐念低头坐着,外面场面尴尬起来。
忽然听得有人说了一句,“唐王府郡主生死不知,就有人冒名前来,真是胆大!将军,拿下他们!”孙怀信身边的副将喝道,只听得一片拔刀的声音。
唐念立刻从马车里跳了出去,众人尚未看清的时候,他的刀便横着那个副将的脖子前,少年的眼中都是冰冷,声音也带着沙哑,“你的话收回去,阿姐不会有事的。”
“放肆!”孙怀信喝道,“敢在帝都城门擅动刀剑!”
“小公子,”白桑走上前,“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小姐不会有事的。”
唐念收回剑的时候挽了一个剑花,副将只觉得脖子发凉,用手一摸都是血。
白桑回头又道,“还请阁下慎言。”
孙怀信听得小公子三个字当时发愣了,唐王府只有一个人哪来的小公子,可侍卫竟然称这少年小公子,这少年也唤了一声阿姐。
他摆了摆手先让副将下去治伤,城门口聚集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孙怀信担心混乱,便道,“几位,若是郡主亲自回来,我自然放行不敢耽搁,不过现在,我却不能让众人进城,除非几位放下手中兵刃,否则恕本将不能放行。”
“唐王府的侍卫,断没有让人收了兵器的习惯。”白桑正色道,忙着赶回京,却是被拦着城门口。
“罢了,”虞景在马车上道,“白桑,住在城外的驿站等着唐麒回来,这城,不进也罢。”
“先生......”
“走吧,唐王府十年前只留她唐麒一人,如今又下落不明,有什么事情等她回来再说。”他说的隐晦,不过声音大了些,稍稍想一下也能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王府在京城早已失势,只剩唐麒一个女子,谁能真正把她放在眼里。
白桑看着孙怀信道,“孙将军真是尽职尽责。”说罢转身离开,以唐王府之尊荣,进入宫城都能够带着兵器,不过现在,他们竟连帝都大门都进不去,当真是时过境迁哪!
唐王府,建立于一百五十多年前的王府,执掌兵权,世代尊贵,而今,被堵在帝都大门外。
虞景靠在马车上,咳嗽了几声。他合上眼睛,这个帝都,二十年,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边的事情自然没有多久便传遍帝都,加之宫中流出唐王府兵权归属一事,竟然有人说起唐麒已死这件事,一时间帝都满城风雨。
“已死”的唐麒,这会儿还在山崖地下,已经十五天了,凌渊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她自己找了一遍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出路,只能被困在这里,吃鱼吃的她都要吐了。
帝都的事情,她也开始担忧起来,她十五天没有消息,皇帝一定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动西秦军了。
唐麒对凌渊,越发不满起来,她本来就在帝都没有几分势力,这次闹起来,那些人必定都是劝着皇帝收了兵权。等她真的回去,凭着她“红衣阎罗”的名声,谁还敢站在她旁边,毫无疑问,她会被孤立,除非她乖乖听凌渊的话。
至于淳熙太子,唐麒觉得他可斗不过凌渊。
“玖思妹妹着急了吗?”凌渊坐到她身边问道,声音轻佻带着笑意。
唐麒压下心中的怒火,道,“你打算在这里过个年再回去吗?”
“玖思妹妹这话说的不错,能和你一起在这里归隐,不问世外之事,安度一生,也是极好。”凌渊轻笑道。
唐麒立即黑了脸,道,“你若想归隐,办法多的是,拖着我做什么!”唐麒真心想掐死他一了百了。
“归隐的话,自然需要美人作陪。”他回道。
唐麒翻着兵书,阖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只听凌渊又道,“难道玖思妹妹不想知道若是你死了,西秦三十万大军会如何吗?”
“我不会死,”唐麒打断他,“我为何要死。”她的事情还多着呢。
“玖思妹妹真是倔强呢,只怕你此次回去,手中三十万兵权一个人也不会剩下了。”凌渊靠近她,两个人贴的颇近。
唐麒抬起头,道,“你总是这样,小时候就这样,你想要的东西总是会费尽心思拿到手,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当然,这也说明西秦三十万大军,在凌渊眼中,也是一个莫大的隐患。
“可是我为什么就要听你的,凌渊。”唐麒目光灼灼。
凌渊一手掐在唐麒的脖子上,道,“因为玖思妹妹的性命,现在在我手里,只要你一死,西秦三十万大军根本怎么不足为虑,他们世代效忠唐王府,玖思妹妹要是死了,他们是不是会跟着去下面效忠妹妹呢?”
唐麒冷眼看着他,心中却不平静,她最恨自己的性命,握在旁人手里,是她无能。
她往后躺了一下,凌渊没有放手,竟然跟着伏在了她身上,手依旧在她脖子上。
“为兵将者,以死于沙场为荣,不过凌渊,我是女人,我不希望我的将士为别人的江山而死,唐王府已经死了许多人了,我不想再死人了。”唐麒双眼看着天空,有些无助。
凌渊被唐麒这模样惊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