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元年,洛阳城里一片繁华,大街上,喜气盈盈,各家各户都张灯结彩,鼓舞喧天,热闹非凡,尤其是四处城门楼前,各挂着近一丈的大红灯笼,即使是在行走于晚上,也如白昼一般清晰可见,大红的绸子更是围着城墙绕了一圈又一圈,洛阳城一片喜庆。
现在正是七月流火之季节,每个人穿得却如同逢年一般,穿着新衣裳,四五成群,在谈论着什么,谈论最多的也就几个字——洛阳擂、万镖会。
大街上不时便有官差巡视,敲着铜锣,以防有违法乱纪之人,每个人都是紧握着刀鞘,神情严肃,极其重视。
周围来来往往的侠客剑士比之从前不知增了多少倍,有老一辈的侠士,也有初出江湖的新秀,其中也不乏江洋大盗和惯手小偷,一个洛阳城好像将整个中原武林所有的武术家全部囊括了进去,而官府防的便是这些武林中人。
此时,有一少年正策着宝马在熙攘的街上驰奔。
“吁!”少年拉紧缰绳,宝马抬起前足,一嘶长鸣,引得周围百姓侧足观看。
众人一看,不禁啧啧称奇,宝马浑身雪白,纯粹的没有一根杂毛,高宽的脑门,铜铃般的眼睛,精壮神骏,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好马。
再观马背上的少年,估摸着能有弱冠的年华,脸上的稚嫩刚刚褪去,眉清目秀,戴着冠帽,束着长发,穿着花绫白衣,腰下一把青锋宝剑,更增几分英气,好一翩翩少年郎!
少年仰天一望,天色已是正午,对着烈日,少年嘴角轻轻一翘,“终于到了洛阳城,时间未至,先找间客栈入住,待未时再去那万镖会。”
说着,少年撩起缰绳,轻轻摇晃了几下,低声道:“蠢马,你少给我添乱,知道吗?驾!”
骏马不屑地“嗤”了一声,打了一下响鼻,鼻孔朝着天,根本不管少年的话,迈开前足,耀武扬威地穿过了东市。
约莫过了一炷香,宝马穿过了东市,来到了坊区。
“悦来客栈。”少年随意一瞟,便看到了客栈门牌四个金漆大字。
悦来客栈的店面极大,比之普通客栈还要大上三四倍,地处洛阳繁华街段,此处最靠近市中心,用的是上好老木,红木横梁上雕刻着牡丹金鱼,寓意着花开富贵,金玉满堂。
少年一拉缰绳,看着客栈牌子,驻足店外,客栈的小二见少年驻足,顿时来了精神,一甩肩上的白布巾,对少年点头哈腰,笑呵呵道:“客官里边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少年跳下马背,将缰绳递给店小二,微微一笑,“住店!”
“好嘞,住店一位!”店小二吆喝道。
少年迈步走了进去,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一件事,停住了脚步,轻轻拍了一下脑门,扭头指着宝马道:“千万不要把我的马和别的母马绑在一起,我这马很好色!”
店小二有些不解,挠头道:“这马还有好色的?”
少年有些尴尬,自己的这匹马不是好色,是非常好色,极其好色,恬不知耻的好色,好色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完全都不在乎它那张马脸了。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记住不要将它与别的母马放在一起就行了。”
“啸啸!”宝马嘶鸣一声,斜着眼看着少年,又打了个响鼻,人性化地露出不屑的神情,大鼻孔对着天,向着少年大翻白眼。
少年无语撇嘴,暗骂道:“靠!又被这蠢马给鄙视了!”
旋即,少年又正了正色,道:“还有,我这马它喜欢吃牛肉,你给他来两斤牛肉即可。”
店小二怔在了原地,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吃肉?马还吃肉?”
“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条律法规定马不能吃肉的吗?”少年不以为意道。
“咕噜!”店小二咽了一下口水,从少年的话里醒过来,是没有律法规定马不能吃肉,但哪头马尼玛是吃肉的?
可人家是大爷,别说是吃肉了,就是吃金子自己也得乖乖照办啊,“是,客观,再有什么事您吩咐!”
“嗯,暂时没事了,将马牵到马棚吧!”少年摆手,吩咐道。
店小二哈腰道:“是,客官!”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遂即进了客栈。
店小二转身,摇了摇头,小声感叹道:“马吃肉,我吃草!这叫什么事啊!”
店小二好奇地打量着白马,想看看这马与其他马有何差别,谁料白马竟轻蔑地瞟了一眼自己,一副看你不爽的样子,用马嚼子拉了两下缰绳,前蹄还在不停地刨着地,意思好像是在说:看什么看,没见过骏马啊,你再慢腾腾地不走小心老子踹死你!
店小二当即吓得一激灵,惊为天马,不敢再肆意去看,灰溜溜地领着白马去了马棚。
少年进了客栈,放眼望去,整间客栈摆了四十来张上好梨花木做得桌子,显得古色古香。
少年放眼周围,却仅仅只有几人在位子上吃菜,显得有些冷清。
走到柜台旁,少年看到了掌柜,一个肥头大耳的矮胖中年人,红光满面的,一看便知是生财有道之人,当然啦,即使没有看到掌柜的,也知道这掌柜的肯定不简单,否则也不可能撑得起偌大的家业。
掌柜比少年稍矮半个头,抬头仰看着少年,眼睛眯起来,满脸的灿烂,“是公子您要住店吗?”
少年微微颔首,将胳膊搭在柜台上,问道:“掌柜的,问你个事,怎么这客栈里这么的冷清,只有几个客人在?”
肥掌柜小眼珠黑溜溜的,上下转动了几下,显得有些奸猾狡诈。
“公子,看您的一身装扮也是来参加这万镖会的吧!”肥掌柜笑眯眯道。
“不错,正是为此而来!”少年没有隐瞒,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肥掌柜立即眼迸精光,当即从柜台中出来,捧着大腹走到少年面前,略有滑稽地拱了拱手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有些好笑,这肥掌柜哪里是比自己低半个头?肥掌柜的身高也就四尺左右,仅仅就到自己的胸下,放要是将脖颈上的大脑袋去掉,简直就是一个肥嘟的大肉球,看来之前与自己对话是站在椅子之类的东西上面吧。
但出于礼貌,少年也只能忍住笑意,抱拳道:“在下凌天。”
肥掌柜此时已经累了一头的大汉,踮起脚尖,从柜台上拿起蒲扇,不停地摇扇,但仍是汗如雨下,肥掌柜所处的地方一大片的湿渍。
肥掌柜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连忙道:“原来是凌公子,凌公子快请坐!”
肥掌柜引手,将凌天领到旁边的四方木桌前,还没等凌天坐下,自己却是一屁股坐在了木凳上,凌天侧身,好奇地低头望去,心中吃了一惊,肥掌柜就好像凌空坐起,没有凭仗一般,细细看去,原来是因为整个木凳直接都陷在了肥掌柜的肉里,根本就看不到踪影。
肥掌柜见凌天用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既不尴尬,也不生气,拍一拍大肚子,笑呵呵道:“喝水都长肉,习惯了!”
凌天抱拳道:“失礼了!”
“没事没事,凌公子快请坐!”肥掌柜伸手道。
“嗯。”凌天轻撩衣襟坐了下来,淡淡道:“不知掌管的找我何事?”
“适才公子问为何本店如此冷清,便是因为这万镖会!”肥掌柜从怀里掏出紫砂茶壶,对着壶嘴轻轻嘬了几口,缓缓道:“这万镖会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开始,而本店里住的客人大多是武林侠士,这样一次百年难遇的盛会,而且还是朝廷颁发金牌认证,自然引得八方侠客去参观了。”
“这么说,你店中的客人都去了那洛阳擂了?”凌天了然,随即又是一笑,看来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客栈的几位对这洛阳擂不怎么上心了。
“不错,那几位吃饭的都是赶车的马夫,他们的主子也去万镖会,所以在这边吃边等着!”
肥掌柜放下紫砂茶壶,一脸哀怨地接着说道:“要不是因为我太胖了,我也去那万镖会了,唉!”
凌天咋舌,看看正在吃饭的那几个人,脸上尽是急切之色,一脸着急的样子,开来就只有自己没把这万镖会当回事了。
可是自己不去还真得不行,那两个老头子交代过,要让自己下山完成三个任务方可回去,这第一个任务便是妥善处理万镖会之事,凌天光是想想就一阵头大。
这时,肥掌柜从袖口中拿出白色的手帕,狠狠的往额头和双颊一抹,大大的油花印在了手帕上,整个手帕都湿透了。
凌天见此,早就忘记了发愁,惊得差点没咬到了舌头,人才,绝对的人才!
肥掌柜并不关心凌天对自己的惊讶,就像一个没事人似的,漫不经心地将染着油花的手帕随意扔在了桌子上,摇着蒲扇,气喘吁吁道:“凌公子,想必你也知道,这七十二路镖局,多少年来都是各自为政,也没有选出一个能够统领群雄的总镖头出来,所以这次朝廷才设下这洛阳擂,为的就是结束这多年来的纷争,消除这武林的隐患。”
凌天听此,心中冷笑不迭,两位师尊给自己讲过,朝廷这手棋看似是为了造福武林,其实却是暗藏杀机!
这镖局有官办和民办之分,但九成以上的镖局皆为民间私立的,可现在却有朝廷介入其中,也就是说,自朝廷将“天下第一镖”的金牌颁给总镖头的那日起,这镖局再也没有官办与民办之分了,总镖头直接受命于朝廷和皇帝,这也算是在江湖上另开了一个官场,大大的限制了江湖侠客的自由。
还有,这洛阳擂上,是七十二路镖局一齐竞争唯一一个总镖头的称号,必定少不了死伤,这镖局的背后都是有大门大派支持着,少有个不慎,谁失手杀了人,朝廷自然不会说什么,但两个门派之间就不好说了,毕竟这表面上是两个镖局在相互较量,实际上却是两个门派之间的争斗,哪个门派若是输了,心中肯定不忿,若是再死伤了人,那这两个门派日后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一场看是欢庆的洛阳擂上,暗藏着诸多杀机,百姓的欢歌笑语之下却是暗潮汹涌,而为此推波助澜的始作俑者,正是当今的圣上——唐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