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直的走出房间,来到了院子的一角,坐在木桩上劈柴。
一个,又一个。柴火被劈的参差不齐,有粗有细,长短不一。
人的命运可能就是这样,前些日子还是可以安安心心读书的书童,现在就要干着粗重的累活,司玉敛不是怕累,她只是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感觉。
“啪——”一个耳光向司玉敛抽了过来。
“告诉你,给我认真的劈,否则我就用着斧头劈你!听见了没有?!”那个妇女一脸凶狠的看着司玉敛。
司玉敛忍者疼痛,眼泪不听话的夺眶而出。
“哟!你这是干什么呢?梨花带雨的,装可怜?没门,给我在这老老实实的干活!劈不完这些柴火,你就甭想吃饭!”那妇女继续的对司玉敛凶残的训斥。
“娘!娘!——”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原来是昨天冲她傻笑的那个男孩,他是这个凶婆娘的儿子,司玉敛想:这下以后是彻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哎呦,广财啊,我的好儿子!”只见妇女之前对司玉敛的凶残模样立即不见了踪影。
随后跟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看了司玉敛一眼,便走到那妇女的旁边小声说到:“这是魏总管交代特地交代我们好好照顾这小姑娘的,你怎么能让她干粗活呢?”
那妇女一脸愤怒:“大辉我说你胳膊肘学会向外拐了?立宅都搬走了,谁还会在乎她?你也不想想,要是这丫头真是那么重要的话,为什么立夫人会不带她走?”
中年男子沉默了。
“娘,她是谁啊?”那男孩手指着司玉敛道。
“她是我们家来的下人,你要是喜欢,等你大了就给你做小妾。”
“瞎说什么呢?”中年男子神色不悦“广财,这是你的小妹妹,叫司玉敛。”随后又对司玉敛说:“我姓陈,叫陈大辉,这是我的媳妇金桐花,这个,是我的儿子陈广财。”
“你跟她说这么细干什么?她是我们家的下人,不是我们的大小姐!”金桐花不屑道。
“呵呵……呵呵……呵呵…………”陈广财突然发疯的笑了起来。
“快,快带广财进去吃药。”陈大辉说到。接着,金桐花便带陈广财进去了。
司玉敛满脸疑惑。
陈大辉解释道:“我家广财从小就和其他家的孩子不一样。”陈大辉叹了口气接着道“广财小的时候淘气撞石头上了,结果就撞傻了……”
司玉敛看着陈大辉愁容满面,忧伤万分,安慰道:“一定会治好的。”
“但愿吧。”
黑夜静谧的笼罩着整个村子,月光洒落在院中,寒风呼啸,司玉敛站在院子中仰望着星空,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去往何方……
八年后。(民国十三年)
桑榆村。
天空格外的晴朗,纯净的无一丝参杂。
司玉敛在院子里用力的搓着全家人的衣服,一下又一下,寒风中,她的手被冻得红肿,一个个像萝卜一样。
“广财——广财————”只听金桐花在屋里叫着她的宝贝儿子。
见没有动静,金桐花便拱着个肥大的身子拖着大棉鞋出来, 没好气的问 “我们家广财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你看见没有?”
司玉敛摇摇头,继续低头搓着衣服。
“叫你洗些衣服都这么费劲,这么多年了,还当你是大小姐呢?”
司玉敛没吭声,默默洗衣服。
八年了,金桐花的性格丝毫没有改变,对待司玉敛从没有好脸色,每当她骂司玉敛的时候,司玉敛总是默默忍受。还好,陈大辉对她很照顾。
而陈广财,她一直叫他哥哥,他虽然傻,有时候也会给司玉敛生出些事端,但他却没有他母亲那么泼辣,相反,他很善良也很热心。
“我出去找找广财,你洗完衣服就去给我把菜切了。”金桐花瞪了一眼司玉敛便向外面走去。
过了一会,司玉敛晾完衣服,来到了厨房。
她的房间是小柴房,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陈大辉给她做的一个床头柜外别无其它。
司玉敛从床头柜的最后一层拿出来了一本少有破旧却保存的很完整的一部《王右丞集》,坐在柴草堆里读了起来。这本书是和金桐花常有来往的巧大婶家的。一次巧大婶去赶集,一个买货人落在巧大婶的摊儿上的。巧大婶也不识字,正巧那天金桐花让司玉敛给巧大婶送点东西,巧大婶见司玉敛喜欢这书,便送给了她,司玉敛如获至宝,对巧大婶感激不尽。
自从离开立宅后,司玉敛就很少接触这些诗词。大多数时间,她都与柴米油盐为伍,与脏活累活为伴,根本没有时间去看这些东西。只有每逢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可以去庙会上猜猜灯谜,看看对联,这是她唯一与文字接触的机会。
外面寒风呼啸疾驰,怒吼声渐渐呜咽。司玉敛在房间里静静的看着,这是她一天之中最满足的时刻了。风吹得房间的小木门“咯吱咯吱”作响,司玉敛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过去想把门关得严实些,却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她。
“玉儿妹妹——玉儿妹妹————快来帮帮我——”是陈广财的声音。
司玉敛忙跑出去“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一个面目俊秀,却有些惨白的男人趴在陈广财的背上,那男子的清新俊逸,五官棱角分明,黑而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虽看起来狼狈不堪,却仍无法掩盖一身的贵气。
可是……
司玉敛有些恍惚。
好像在哪里见过……
司玉敛询问陈广财:“这是怎么回事?”
“阿吉说他在山上看见了仙人道长,我就去找,结果找到了他……”陈广财傻乎乎的笑着。
“别说那么多了,先赶快救人吧。”
他们把那个男子放到了陈广财的房间里,司玉敛给他盖好了棉被后,先是烤了火盆,又去烧的水。
司玉敛和陈广财坐在床旁边看着他。“估计是冻昏的。”
“我们该做些什么?”陈广财问。
“没办法,只能靠他自己醒了。”司玉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仙人道长可真漂亮,呵呵……”陈广财看着那男子说到。
“哥,这不是仙人道长。”司玉敛对她的这位傻哥哥的胡言乱语又无奈起来。
“呵呵……”
“看他穿得这么得体,肯定是个富家少爷……”
富家少爷?司玉敛恍惚了一下,立博炎也是富家少爷……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稀记得那晚雪夜,立博炎说要娶她的情形。想到这,司玉敛不禁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司玉敛!司玉敛!”只听金桐花在外面扯着嗓子叫着司玉敛的大名。
“玉儿妹妹,娘在叫你,呵呵……”
司玉敛忙跑了出去,只见金桐花疲惫不堪的站在院子门口。
“金姨,哥已经回来了。”
“什么?”
“在房间里。”
金桐花跑到陈广财的房间里。她正准备大骂陈广财一顿,但一见到眼前的景象便怔住了。
“这……他……他是谁?”
“娘,他是仙人道长。”
“什么?”金桐花不知道他的儿子又在胡说些什么。
“是这样的,阿吉跟哥说山上有仙人道长,哥便去山上找,结果遇见他,哥就把他给背了回来。”司玉敛解释道。
“背了回来?”金桐花惊讶,她出去找了自己儿子半天,结果她的宝贝儿子去干苦力去了!“哎哟我的宝贝儿子,你怎么那么傻呢!你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干什么?万一他死了呢?”金桐花坐下来边看着陈广财,边埋怨着。
“那这人现在该怎么办?”司玉敛问。
“你说能怎么办?广财不懂事,你也跟着犯糊涂?怎么能让广财把这个人弄进来呢!也不闲晦气!”金桐花不耐烦的怪罪司玉敛。
“呵呵……道长哥哥……呵呵……”陈广财自言自语着。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广财的房间,这么大个人在这一躺,广财晚上睡哪?”金桐花刻薄道。
“我要和道长哥哥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