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伯雨,这名字有些文邹邹,虽然名字文气十足,但并不代表此人便文气十足。任何人群中都几个人十分嚣张,被人称作某某痞子。而朱伯雨,号称一代文痞。
朱伯雨是个单身男人,年纪已经四十开外,却未曾结婚,自然也未曾有过子女。他中等身材,身体已经发福走样,身上时常穿的那件脏成灰色的绸缎衬衫,几乎已裹不住他突起的腹部。他最标志性的动作,是手里总拿着一个硕大的玻璃杯,里面不知放了什么茶叶,早已将透明的玻璃浸淫成灰褐色,看来这茶杯也是有年头了。
朱伯雨没事时总是眼望远处,举起手中的茶杯,扬起脖子一气喝个够。
朱伯雨绰号文痞的由来,是他对周围一些人和事呈现相当蔑视的态度。他今天不是在这张报纸上面说这个不守妇道,就是在那那张报纸上面说那个搞破鞋,看到不顺眼的人,也从不管别人的身份高低,鼻子中就冷哼一声,表示自己对那人的超级不屑。
朱伯雨在自己班里的这些学生里,也有一个不屑的人,离奇。
因为他发现离奇这小子自由逍遥,吊儿郎当,骑着那辆价格昂贵的摩托车。其态度宛然是这所学校的老大。他不但骑着摩托在大门口横冲直撞,而且还将追赶他的看大门的老大爷,在操场上累得半天没起来。
这种嚣张另类的角色,好像想将中间的日子匆匆的混过去,等着毕业的那一天立刻到来。这一切使的朱伯雨对他颇为不满。朱伯雨决定不失时机的,打击一下离奇嚣张的气焰。
在开学一个月后省里举办中学绘画大赛,朱伯雨在班中开了一个班会,他希望班里有学过绘画的,能够代表这所中学参加这次比赛,投递作品。为中学争光,也为天海城争光。
众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其中有离奇小时的同学,知道他学过绘画,所以,便都提议离奇可以去参加。
离奇看着那些同学,轻声对他们叫骂道:“你们都他妈什么玩意?我就小时学过一点,还时常跑出去,我能去比赛么?”
这时站在讲台上面的朱伯雨,听到离奇叫骂自己的学生,知道打击他的时候终于到了。便使出拿手的本事,首先双臂抱肩膀,对离奇冷哼一声,而后高声叫道:“离奇?小痞子,小人渣,他?他要是能得到全省前三名。我立刻去吃屎,记住,是人的屎!”
朱伯雨边说着,边激愤的痛心疾首的挥手敲着身前的讲台,将讲台上的粉笔沫敲的四处飘飞。
同学们听到朱伯雨的话,都觉得十分厌恶。尤其一些身体孱弱的女孩子,顿时腹中恶心,喉咙翻卷,忍不住将肚子里面东西喷出来,喷了对面的人一脸。
离奇听到这句话也是有点恶心,但他知道朱伯雨这话是对自己的蔑视,是对自己的挑衅。虽然老妈总是教育自己,要尊师重教。可自己面对挑衅是绝对不能示弱的,否则,自己就是失败者。
离奇从椅子上面站起来,语言尊敬中夹杂着一点直爽,说道:“朱老师,你一定要记住说过的话。我决定参加这次比赛,不取名次誓不罢休。”
也就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竟如此喜欢挑战。
朱伯雨在自己的众学生弟子面前立下猛誓,将离奇的军,却没想到他真敢迎战。不过他号称一代文痞,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他便坦然的对离奇说道:“好,你既然答应,我等着看你怎么做。”说完,还不忘习惯性的冷哼一声。
离奇开始自己的大赛之旅,其时距离大赛交作品还有一个月。他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题材问题。教授自己绘画的老师曾经说过,世界上最容易画的是鬼神,因为是不存在的东西,画成什么样人们都可以接受。而最难画的便是人,人太复杂,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无数的感情交集于一身。
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每人永远都是猜不透的。
离奇决定选择最高难度,画一个人。既然决定要画一个人,可画什么样的人呢?他决定到人的表情最丰富的地方去写生。
什么地方人的表情最丰富?
答案是,医院。
医院虽不是人最多的地方,但却是人袒露表情最丰富的地方。这里有诞下孩子的大喜,有病人康复的欢乐。有亲友逝去的悲哀伤痛,还有一些人面对高额的治疗费用的惆怅。
离奇首先和老妈打了一声招呼,将自己要创作一个人来参加省里比赛的事和谭慧说了。谭慧作为离奇的母亲,开始听到这句话,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听清后却十分欣喜,她巴不得这小子能够这样,就同意了他的意见。
离奇开始自己的行动,他每天放学后便先到青年宫和教授过自己的老师复习基本功,而后骑着摩托,来到市医院,手中拿着铅笔和本子用心观察人们的表情,游弋在医院里。人家生孩子了,他过去祝贺两句。人家有亲人去世,他过去安慰两句。他偷摸的配几把太平间的钥匙,在无人时溜进市医院的太平间,观察一些死去人的表情。
在他进入太平间后,他对这些死者都是尊敬的。每次进去时,他总要对这些死去的人施礼,予以表达自己的恭敬,表达因自己的进入对他们的骚扰感到抱歉。
原本他对这些尸体是有些恐惧的,不过他逐渐的不害怕了。因为他心中满是朱伯雨那天的挑衅表情和言语。
这已激起他心中的怒火,这团怒火在自己的胸中不停的燃烧着,转移了他对死者的恐惧。
最后在提交做平最后期限的前两天,离奇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他的作品的名字叫做“亡!”
这是一副铅笔做底稿,用水彩上色的一副淡彩画。画面的正中有一位半裸的少女,身披着一层薄薄的清纱,那少女优美的线条若隐若现的展示在众人的面前。这少女细嫩的手臂中抱着一个婴儿形状的石头,那石头形状的婴儿眼中却含着泪水。
离奇将这张画的主题,定位生命与母爱。
绘画大赛的评委对此画的评价是,构图一般,铅笔和水彩的运用一般,但是对于一个十四岁的中学生来说,敢于表现是突出的有点。而且,形象和人体表现的都比较准确,看来作者在这方面下了不少的功夫。
没想到作者才十四岁,就对女性的人体这么了解。
离奇凭借着这部作品,获得全省中学生绘画大赛第二名。
离奇对第二名还是有些遗憾,他的目标绝对是第一。
不过,青年宫的老师对离奇说道:“艺术这项东西,是很难评判的,因为作为评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准则,所以自然就会造成一些误差。但这种主管的评价虽然有缺点,但又不能使用机器统而划一,那样只会使得艺术的创作呈现枯燥的模式化,更没有创新可言。每张艺术作品,只要是作者用心努力过的,都有可能得到第一名,所以你一定要对自己拥有信心,不要为此而沮丧。”
在离奇获奖的这一天,全班的同学都没见到朱伯雨的面。
班里面的同学倒是抓住评委的那一句“没想到作者才十四岁,就对女性的人体这么了解!”为由,给离奇定性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流氓画家。
傍晚放学以后,小枝请离奇一起吃饭,表达她对他得奖的恭贺。
可是在两人吃饭的时候,小枝发现少龙总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在两人吃完饭时,离奇首先起身让小枝在这里等自己一会,随后便出去了。
小枝等他一会,却见他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油纸袋,袋口被封住,里面不知装满什么鼓鼓的东西?小枝便好奇的问他道:“你,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离奇对小枝诡异的一笑,说道:“好东西,这是送给我们班主任的礼物?我已经打听他家在哪,这就去他家。”
小枝在离奇身边这么多年,见他顶撞老师的事倒是不少,但从来没见过他给老师送礼。她自然不知道离奇和朱伯雨在课堂上定下赌约的事,所以便心怀好奇,要求和离奇一起去。
离奇没有拒绝小枝,他骑着摩托车带着她一起来到朱伯雨家。
朱伯雨没有和学校里面的老师同住教师家属楼,或许,他这种性格,根本就不适合群居。
他家是一个普通的小院,类似与叶明刚刚来到天海城所居住的小院。院中有三间青瓦房,陈年的窗棱上面透着古朴。灰色的墙面上已经斑斑剥落。三间瓦房前是用水泥搭建的一片平台,平整而干净。院中几段用砖头搭起的花墙,里面种着一株枣树。
时节正是秋天,满树的大颗枣子如同玛瑙一般紫红,正伴着点点翠绿色的叶子迎风摇曳,十分喜人。枣树下,有一张平整的大理石板桌,桌子两边放着两张石凳。乃是一代文痞朱伯雨和友人对弈畅谈之地。
这套小小的院落,显得是这么平静,和整天都指桑骂槐,杀鸡给猴看的朱伯雨真有点格格不入。
离奇见院子的大门敞开着,便将摩托车推进院子里,小枝刚想阻止,但没有说话,也随着进来。小枝看着满树的红枣衬着绿叶,笑着转了转身,说道:“这红枣好像是红色的宝石,真是梦幻。”
离奇看着小枝可爱的脸蛋,不禁笑意昂然,而后只高声对着三间瓦房中叫道:“朱老师,在家吗?”
“嗯?”
朱伯雨在房间里面听到叫声,便走出来,一看果然是离奇,还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漂亮女孩,便脚步踌躇的走到枣树下。
小枝见到朱伯雨,礼貌的叫道朱老师好。
朱伯雨看了看叶小枝,象征性应了一声,貌似轻松的看着离奇,问道:“你来了?怎么,还带对象来了?”
小枝听了脸上变得通红。
离奇将手中那个大油纸袋往石桌上一扔,用手指着纸袋,毫无表情的对朱伯雨说道:“朱老师,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你,可千万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