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飞驰而去的女子,好不得意地扬了扬脑袋,一想到一会儿去见爹爹,她就按捺不住兴奋。已经一年没有见爹爹了,不知道他老人家身体是否安康,每次的信笺里爹爹只字不提,就连杨叔也是,一问就支支吾吾的。她心里放心不下,就禀告了师父提前回来了。
“--吁-吁-”南翘羽利落地翻身下马,捋了捋马的鬃毛,嘴巴凑近马耳低声耳语:“小白龙,咱们到家了,一会儿我让马房管事给你来一顿大餐,把你喂饱饱好不好?”
马似通人性般,转了转脑袋,用自己的面部轻轻磨蹭着少女的脸颊,直引得少女爽朗的大笑声一串接一串,她一边安抚着马儿一边冲着南府大门叫喊着:“快过来帮忙啊?一个个杵在那里做什么?杨叔--杨叔--翘羽回来了,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吖,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听到自家小姐在府外叫喊的声音,被称作杨叔的中年男子,忙不迭地从府内大步赶过来:“小姐您怎么回来了?杨叔莫不是在做梦吧?”
杨叔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天啊,竟然真的是小姐,想到现在缠绵病榻的老爷,杨叔不禁红了眼眶,幸好,幸好小姐回来了,不然,老爷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对父女真不是一般的愁人,脾气倔的跟什么似的。
现在好了,小姐回来了,老爷也不用日日……唉,还是先不要告诉小姐的好。杨叔在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住的重复着:“小姐回来就好,小姐回来就好……”
南翘羽踮着脚尖,凑到杨叔身后看了半天,除了几个随从之外并没有她爹爹的身影不由急了起来:“杨叔,我爹爹呢?他怎么没来?”
每次回来爹爹都来接她的,这次,这次怎么会例外?不可能的,爹爹绝不会不来接她的,除非--
南翘羽不敢再想下去,她必须要问问清楚,不然,她怎么也放心不下。拉着杨叔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连带着指尖都有颤抖过的痕迹,殷殷目光望向露出一脸难色的杨叔,她求证似的急切让杨叔不忍心对她撒谎。
“老爷病重,日日咳血,现在夫人正在照顾他,大夫说老爷已经时日无多……”说道此处,杨叔呜咽起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什么?爹爹病重?日日咳血?大夫说爹爹药石无医,已经时日无多?”南翘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小姐,小姐,您可得保重身体啊,老爷他就盼着你早日回来,现在终于盼到您了。”杨叔老泪纵横,关切的目光让南翘羽的悲切哽在喉口,任眼泪哗哗落下。
“嗯,我现在就去看爹爹。”抬手擦去腮边的眼泪,她不可以流泪,不然爹爹会胡思乱想的,她一定要高高兴兴的,这样爹爹才不会担心。
南翘羽收拾好心情,带笑上路,这让跟在她身后的杨叔欣慰不已,虽然小姐什么都没有说,但杨叔知道小姐什么都懂。懂得老爷的用心,懂得老爷的心疼与无奈,这样也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徒增伤悲!
一行人匆匆掠过各式亭台楼阁,没有人去欣赏周围的景色,整颗心都悬在老爷的病情上。老爷为人和善,对家中奴仆并无约束,逢年过节都会下发赏钱,下人们对此十分感激,这年头好的主家不好找,每当他们出去买菜、办货,别家的下人都会露出一副钦羡之色。现在主人家生病,他们自是诚心为自家老爷祈祷,祈祷他能够早日康复。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一个略显清净的院落,然后众人极有默契的放轻脚步,那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模样竟透露着几分可爱,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时间不对,不然照她以往的性格一定会笑出来,也正因为那生怕打扰到主人家休息的模样,让南翘羽生出来一份暖暖的温馨感。
杨叔和仆从们都默默站在房门外,没有试图靠近只是静静站立着,守卫着他们的主人。欣慰地看了一眼这些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伯伯辈的仆从们,南翘羽暗暗将他们这份心意珍藏在心底。虽然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但日后她会尽自己一切努力回报这些忠心耿耿的仆从。
南翘羽细细打量一番整个庭院,主院并不似其他院落那般热闹、生机勃勃,一如既往的清寂、整洁,说起来自家爹爹也是一个怪胎,他最大的乐趣并不是投身官场亦或勤于修炼武功,对于钱财,他不过分追求也不沽名钓誉,他总说秉持着良善,对得起自己就问心无愧。
现在想来,爹爹活得最是洒脱:不汲汲于富贵、不折腰于权势,用最简单的姿态过出最自由的‘无我’,这大概才是生活的真谛,才是师父让自己追求的状态吧,可惜-- 知道和做到毕竟是两回事!
南翘羽顿了顿,闭了闭眼睛收回那些凌乱不堪的思绪,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推开那扇紧闭的门扉。待眼睛适应里面的视线,才缓缓向着内室走去。
而另一厢的帝凰正慢条斯理地浅尝着盘中的食物,这位大小姐一点儿也没有预想到,她今日在城门处见到的那位刁蛮、粗鲁的女子会和她有如此深的纠葛。
如果说,她们的结识是孽缘,那么没有南翘羽,帝凰的人生便缺少了一抹艳丽如火的热烈。‘冲动、火热、疯狂、粗鲁、没形象、肆无忌惮’这些词温润了一段时光,点燃了一束决绝的火光。正因为这种决绝和义无反顾,最终迫使帝凰一步一步走向别人无法企及的巅峰!
“皇叔,您又怎么了?不要总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好不好?眼晕得紧。”
帝凰伸出手指按摩着太阳穴,三个月来风尘仆仆的从那个民风淳朴的小城镇赶到了九霄城,还没有进城就先遭到了盘查,人家依法办事,行,她可以不计较。但是,最严重的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这里的人狗眼看人低来着?
从来异世的第一天开始算起,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半年之久,渐渐开始适应、习惯并喜欢上在这里的生活。宫中不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她都冷眼旁观,没有触犯到她和她身边的人,她都可以不计较!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难得看到一个顺眼的孩子,然后带在自己身边,怎么能让旁人轻易欺辱了去?她的人谁敢动?以为她帝凰没有脾气吗?错!错!错!错的太离谱!
帝凰不知道她的皇叔是如何说服客栈老板将店里那个机灵的小二哥让出的,在她隐约透露挺欣赏那个店小二的第二天,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那个衣着朴素的店小二就站在了她的房门外。
既然皇叔把人送给她了,那她便心安理得的接受,连带着那个满身秘密,像个刺猬一样的孩子也一并养着,她不会轻易去刺探别人的秘密,直到他想说为止。
如果彼此之间能够坦诚相待,那么她并不介意那些麻烦,反而会心甘情愿地处理那些他们自身解决不了的麻烦。
反之,如果心有嫌隙,她又何必自讨没趣?热脸贴冷屁股的蠢事,她不会干!也不屑因为某个人、某个事件、某个原因而放弃原有的坚持!放弃了,那便不是她楚子瑜了,而帝凰恐怕也不允许她拖着她的躯体一再涉险吧?
“哦,对了,听说西林客栈那位迎客的店小二半夜被人剃成了秃子,这倒是一件稀奇事儿,小子瑜你说是不是?”
帝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稳坐如山的女孩,平日里见她行事老成持重,害得他一度以为那个调皮捣蛋的帝凰被皇宫里的规矩磨掉了棱角,没想到吖,没想到,嘿嘿,这一切都是表象,可不要小瞧了这丫头,不然总有你叫苦不迭的一天。
“是吗?这倒真是一件稀奇事儿,昨日细观那店小二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国的落难贵族呢?想必平时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仇人回来伺机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帝凰很给面子的帮帝啟分析事件的起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颇为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