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静的女子,一袭墨衣,眼中难有任何神情,就是一纸空明,清澈见底。编钟击打之声,实为曼妙,在钟鼓之乐中,她宛如仙子。可,琌舟看着这个女子,心里有着淡淡忧愁,历经世事,却毫无世事的样子,眼中的澄澈对婴孩而来那是万物之始的空无一物,可对于这个女子来说,是什么将她所经历的这几十载统统抹灭,什么都不留,一汪死水,沉寂的可怕。这个女子,居于雅舍,可为什么有这样死寂的心?
一曲而终,众人皆赞叹。盛赞之语一时满布于堂,也有人微微颔首以表欣赏。琌舟看了看扬眉的灵均,就连他这么缜密的人也没有读懂这个女子吗?还是,他根本不愿意理会这么多。即墨又不辞而别,一连串的疑问有些扰乱内心。
“大家,今日之曲就到此了,改日沁雪再以钟鼓会友---不送了”淡淡的语气中满是送客之意,看似轻柔的话语却没有丝毫让人能反抗的意味。
灵均做了一揖,“那沁雪姑娘,我们就告辞了”。
女子皱眉,“萧沁雪”
方才才意识到,直呼不熟识的女子之名讳有些不当,灵均微微有些脸红,“是在下冒犯了,见谅”
那女子并未回答灵均,而是看着他身旁的琌舟,“你可以留下来会儿吗?”
点点头,琌舟道:“好”
看了看两人,灵均神色有些犹疑,琌舟却对他点了点头。一向不会对琌舟做过多干预的他也只好先离去,“早些回家,太晚了我就来接你”。
心中一暖,他原来什么都明白,我心君心,琌舟忽然感觉丝丝暖流涌入心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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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萧沁雪,雅舍之主,楚宫萧家之后”
“琌舟,长居巫山”
二人相视一笑,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吧。不用太多的言语,无须时间的见证,就这样愿意视对方为知己。
时间尔虞我诈太多,知音真情难觅。
但沧海一粟,终会遇见。
“为何你刚才在面带悲色,你是在悲叹什么---在你这犹如仙人的身上,这样的神色对我来说是怜悯—我已经不需要这样的感情了”
“我不是仙人,我对你也不是怜悯。音心如此,空明清越之下,悲凉自带,如若不是希望有人读懂这弦外之音,何苦又藏匿这样的感情于其中呢”
琌舟折下一支桂枝,轻轻一嗅,又递给了萧沁雪。
“这丹桂之香,弥而悠远,可你仔细闻,其实这花香之间有着微毫的辛辣味,只是众人皆被大半的香气所迷,才不会嗅到这凌秋之悲”。
萧沁雪闭着眼,嗅着花香,“凌秋之悲?”
“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琌舟叹道。
听着琌舟这句话,眼中有了丝丝泪光。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天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辛苦?不知琌舟知道了当初自己的模样会不会难以置信。以前,父亲位居高位,接收了医药世家所传承的一切荣华,玉盘珍馐,锦衣玉食,所有的一切都是天赐的。她不知道什么是艰辛,不知道什么是苦,父亲母亲骄纵任她,本是医药世家,她却什么药理也不懂,只喜欢守着这一套编钟,奏出自己的欢喜。可自从那天父亲被奸臣所害,自己所爱的人抛弃了她—流落风尘,苦苦挣脱之后,那么,所有的所有就不那么重要了。 活在这个世上,就是看上天还有什么能伤得了她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琌舟的这一句辛苦,却再次让她潸然泪下,已是许久没有尝到这种又咸又苦味道了。
“想哭就哭吧,天下之命理皆由道,沁雪,上天如若欠你必定还你的-”
“琌舟--”
“哭吧--”
两行清泪无声流下,咸咸的,苦苦的,原来自己还是能够尝到世间之味。原以为,自己早就是人世行尸了呢。
“谢谢你,琌舟”
“傻瓜,既然上天让我们相遇,肯定是怜惜你,不愿你过的这么痛苦—既然我能读懂你,那便是缘分”
月光静静的透下,静香的丹桂,慢慢的氤氲,生怕惊扰了此般美丽。坐于青石上的两位位女子,一袭青衣,一袭白衣,好似那无常黑白改了绝世的容颜,世间神鬼都甘愿被这无形的绳索牵绊,自陷其中,身心不知。
可是,世间哪有这样绝美的无常。
门扉轻轻的叩响,“琌舟,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吧,不然他该担心了”
“好,我改天再来看你。我,住在棋然轩”琌舟看了眼门扉外的人,又看了看沁雪。
月色静静。
“琌舟,我们回家”灵均牵起琌舟的手,对着沁雪颔首。目光便转向了身边之人。
“琌舟,还记得那晚一起观星吗?”
“嗯”
“现在我觉得那牛郎很是傻-”
琌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凝视着天空。
“如今,对灵均来说,家国可两全,就像这样,左边是琌舟的手,右边边我楚国的百姓。从现在起,握好我的左手,一起协助我的右手好不好,我谁都不可以放开。”
琌舟仍旧是不语,握着他的手,感觉到有汗水渗出,又微微握紧了些。
谁都不可以放开开嘛?
可,我同样也是什么也不可以放开。师父,我已如红尘,心已有了杂念。天道重归之任怎么办?他爱我,他更爱他的楚国吧。
上玄月色之中,月如钩,无言诉说着阴晴圆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