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邀风勃然色变,昆吾的传说他亦是听说过。
上古之时,慧剑便有衣钵传承,因其能斩断因果,是以慧剑门人个个了无牵挂,端的是逍遥快活。然而后世之中,有一人受尽迫害,却侥幸未死,机缘巧合之下习得慧剑法门,种种剑诀皆无,却凭借着一颗复仇之心因恨入了剑道,自名昆吾。昆吾剑一出,直杀得天地都为之色变!仇怨一了,他挥剑斩去因果,苦修的一身灵力亦是付诸东流,却翩然飞升!
哪曾想,这法诀竟然于莫邪剑丸中亦有流传,今日肖哲凝成昆吾,祸福难辨,李邀风委实头疼,不由轻声道:“祸福随善恶。”
肖哲铁青着小脸,沉默不语,任由寒风吹起衣角,拂乱长发。随即扑通跪倒在地,任由双膝磕在业已冻得发硬的隐含血污的黑色泥土上,连磕三个响头,起身,冷冷道:“师父,走罢。”
李邀风咬咬牙,暗道:“也罢,肖哲能凝成昆吾,本是他的机缘,自己又何必患得患失?自己也应挣开束缚,放纵而行!”
思及此,李邀风昂然御风,带着肖哲回到客栈,二人皆入定修炼整宿不提。
鸡鸣声唤醒了清晨的朝阳,肖哲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户,深吸了口凉风,安静地看着街上早起的行人。
李邀风也从入定中醒来,二人下楼胡乱吃了点早饭不提,随即退房出门,在街上随性而走,四处溜达。一路上,李邀风元神乱扫,只期望寻到些良才美玉收作徒弟,奈何半日下来,却无甚收获。
“兵乱一起,着实民不聊生啊,连开启慧根者都少了啊!”李邀风摇摇头。
肖哲接过话茬来:“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介时国泰民安,境况应该会好上不少。”
李邀风疑惑肖哲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但一想他皇子身份,也就释然了,强振作下精神道:“罢了,咱们再去它处寻觅一番吧!”
说罢,平地生云,带着肖哲胡乱转悠起来。
转眼半月过去,整个毕国几乎犁了一遍,收获了无,李邀风失望至极,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肖哲灵力水准由于通宵达旦苦修,业已达到聚气中期。别的不说,匿影施展起来,足足能维持盏茶工夫了。
李邀风也不着急传授他谶纬法诀,毕竟天语诀才是根基,夯实基础总比好高骛远要强得多。
虚度了半月光景,二人来到建业城,作为回天语宗的最后一站。
到建业城时,已是深夜,师徒二人又去了上次余信惨死的顾家客栈歇息。之前被吕管家撞破的门窗已然修补好,二人上楼,又是苦修一夜不提。
一大早,肖哲就被楼下哭泣声搅扰醒,伸个懒腰打开窗子,却是一个小姑娘低头哭泣,身旁停着一具草席卷着的尸体。看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委实伤心不堪,肖哲蹬蹬蹬下楼,径直来到切近。
小姑娘感到眼前光亮被挡,擦干净脸上泪珠,抬起头来。肖哲一瞧,好一个秀气的小姑娘!娇巧的瑶鼻,粉腮微红,娇嫩的肌肤肤色奇美,道不尽的清新脱俗,只是一双美眸哭得有些红肿,略显美中不足。而她身前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赫然书着几行血字:“小女殷歆,家道中落,随父流落至此,奈何家父生了急病,撇去小女撒手人寰,没奈何,只求好心人出资俭葬,小女定然生世相随,做牛做马。”
肖哲瞧着殷歆指尖凝着血痂,渗着泥污,不由心中一疼,但翻遍乾坤袋中,哪有半点银钱?肖哲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身后声音响起:“嗬,这丫头真俊呐!”
肖哲回身,一瞧这人认识,正是那日他流落到建业城时,吩咐人拿肉包子赈济灾民的老头。肖哲挠挠头,仔细回想,好像那日有衙役说,这是建业城主张庆奇的老爹张元信来着。
城主老爹,想必应该有钱资助音歆罢?肖哲闪身让到一边,静观事态发展。
张元信前行几步至殷歆身前,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起来,嘴中不时发出啧啧赞叹,随口问道:“多大了?”
音歆厌恶地晃着小脑袋,却甩不开张元信粗糙的手指,惊得脸色苍白,倒退数步,臻首低垂怯生生道:“十二。”
张元信眼神中忽然爆发出来贪婪之色,看得肖哲都觉得心中一紧,更遑论音歆这小丫头了,直接挨着墙蹲下抱着肩膀,不敢抬头。肖哲心中了然,若是音歆被张元信带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径直拦在音歆身前,冷然盯着张元信道:“你就不必出手了,我来安葬她父亲!”
张元信斜睨了眼肖哲,骂道:“哪来的黄口小儿,凑什么热闹,滚一边撒尿和泥去!”
却说张家雄踞建业城久矣,城主张庆奇铁面无私,极少祸害平民。但其父张元信斑斑劣迹简直令人发指,其中最甚者便是亵玩幼女,不知仗势欺人巧取豪夺了多少幼女,建业城中受其害者数不胜数,但畏其权势,皆是敢怒不敢言。
肖哲自然不知张元信种种恶行,但看到他仍是感觉厌恶无比,心思一动,识海中昆吾剑出,握在手中,隐隐然竟有杀气显露出来!
张元信虽惊于肖哲身上杀气,仍蔑然一笑,戏谑道:“拿着小孩玩具一般的三寸小剑,还想杀人不成?哼,赶紧滚蛋,不然把你抓紧府衙,牢底坐穿!”
肖哲悄然垂首,轻声对吓得兀自发抖的殷歆说道:“快跑,我顶着!”
张元信招手间,便过来了十数个巡逻的兵丁,骂道:“把这小子腿打断,仍到城外去!”
这群兵丁惯常的为虎作伥,深知依令行事,必然少不了好处,个个摩拳擦掌,就待上前教训肖哲,身后一声“住手”响起,不由都一愣神。
正是李邀风,长袖一挥,将那十数个兵丁扫飞数丈远,皆摔得滚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张元信回头盯着李邀风,猛然一呆,这道爷法术超群,不是凡人啊,但是怎么瞧着这么眼熟!不由上前几步,深深稽首道:“道爷,敢问名号?”
李邀风打抹下袖口浮土,背在身后,冷哼道:“李邀风。”
张元信面上忽然露出惊惧莫名的神色来,话都未敢说,扭头一路小跑走了。
看他这幅做派,李邀风疑惑不解,问道:“这人是谁?”
肖哲长吁口气,收起昆吾剑,淡淡回道:“好像是建业城主张庆奇之父,张元信。”
“张元信?”李邀风惊得一跳,瞬间怒容满面,眉毛倒竖,沉声道:“好啊好啊!寻了六十年了,终于给我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