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姐妹之情
众人闻言大惊,方才还在为这位郡主的遭遇感到惋惜,不想现在又接到她出事的消息。
此刻管家正在说着事情的经过。原来日间柴郡主也随着八王妃一起来了侠客山庄,她们一行从琼林苑出来时,刚好瞧见关承羽自高空施展天剑关刀的那一慕,当时那一剑直似插进郡主的心里,她知道这一生再也忘不掉这个天神般的男人。
后来又见到他被一粗壮男子背上马车,郡主心中一急就追赶过去,八王妃警觉后立即派出两名护卫高手跟上。琼林苑距侠客山庄远不及百丈,郡主又身怀武功,本应顷刻间即至,但此时突然从侠客山庄里冲出大批的武林中人,跟着越涌越多,眨眼间就把山庄前的大道挤了个水泄不通,郡主心急如焚,命也不顾,直冲进了人流中去。跟在后面的两大高手立时便不见郡主的踪影。
待到人流散去,已是一个时辰以后。八王妃寻不见郡主,心急火燎地到了侠客山庄,此时皇上一众人正在为辽军南下一事商量对策,大家正谈到让关青山庄主帮忙组织河北一带武林中人共抗辽军的事,八王妃就闯了进来,连妹妹跟自己打招呼都不去理,直接就扑倒在八王爷身上,一句王爷,柴郡主不见了,惊到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跟着侠客山庄出动了所有的人出去寻找,之后皇上又调动金明池的驻军对方圆百里进行搜寻,然直至天快黑时仍未见有消息传回,此时,皇上急于回宫召集大臣商量抗辽大事,临走时寇大人说郡主可能会被中午跟寇伦来的那伙辽人掳走,于是八王爷就派关福前来寻关承羽,说此事交到他手上才好放心。
关福讲明情况的时候,另一边的事情也在进行着。
竹林深处。
两位绝世佳人手牵着手散漫地走在一起,关系好似起了微妙的变化,若是两派的历代祖师能看到这一幕真不知又会作何感想了。
“你我两派斗了数百年,妹妹怕是慈航静斋里走出来的年纪最小的入世者了。”梁木娇平静地道。
“呵,姐姐也是最不像魔女的魔门圣女。”小姑娘调皮地说道。
“人性的善恶岂是表面能看出来的。”
“姐姐白璧无瑕,月儿就算被姐姐骗了也是极情愿的。”
梁木娇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位小妹妹了,不禁微微一笑,问道:“你叫月儿吗?”
“是呀,月儿是个孤女,没有姓,就叫月儿?”
“姐姐也是一样,当年师傅救姐姐于水患之中,只知那里有个村子叫梁家庄,于是姐姐便姓了梁。”
“月儿知道姐姐的事的,还知道姐姐的师傅圣地慈航前辈素有神医之名,一生救人无数。”
“月儿觉得何为魔?”
“魔,为魔罗,为杀生者,为惑人者,为邪恶者,为淫乱者。”
“那月儿可知我魔门由来?”
“愿闻其祥。”
“春秋战国之时,群雄逐鹿,百家争鸣,中土还没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王者,每种理念的推动者,都可以平等地向林立的王侯推广着自己的思想。没有一个人被高抬为永远正确的神,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被踩落为魔。至秦汉时,天下一统,君权膨胀,官方意识随之成为天地间唯一响亮的声音。而那些原本亦曾活跃一时的阶层,由于价值取向与官方意识不尽相同甚且背道而弛,逐渐变得黯淡而失语。于是其中的一些有识之士,为了保存自己的理念,结成了以六卷《天魔策》为最高指导宗旨的共同联盟。因为他们与主流相悖,使得他们的一切无法进入公众的视野,从而公众对于他们由于无法理解而产生了种种的揣测与传说,而他们的形象又进一步在这些揣测与传说中走样变形,最终沦落为魔。其实东汉之前,中土并未有人言‘魔’,待到汉明帝时,佛教由丝绸之路传入中土,这些迫切想进入主流话语的团体,便与道教一起,不断通过对边缘团体的打压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从而取得主流话语辅翼的地位,而‘魔’之一词,便在那时现于佛门之口。自此,道魔之争,绵延至今,千年不息。”
月儿沉思了一下道:““其实月儿一直有一个想法,据斋内相传,东汉之时本派创派初祖地尼为寻出悟破生死的大道,广研天下宗教门派,终有《慈航剑典》问世,地尼老祖本人亦达至心法最高层次剑心通明,之后门中不乏有佼佼者,但也只是修到次一层的心有灵犀便再难寸进。月儿就想,是否后人的思想理念与地尼老祖有了出入,东汉之时,道魔虽有分歧,但显未如当下这般恶化,老祖既广研天下门派,魔教自当也在其列,那么后人思想上道与魔的巨大分歧会不会就是导致境界不前的关键所在呢?”
“呵,月儿的想法倒是与那寇伦一般无二。”
“寇伦究竟是谁?”
“月儿要来探刺我魔门之秘吗?”
“姐姐若有为难可以不讲?”
“倒也无防,姐姐是魔门圣女也只因姐姐是师傅的唯一传人,魔门的事我不理会,只是此事有些耸人听闻罢了。”
“哦,那月儿倒更想听听了。”
“这要从唐玄宗开元年间说起,当时印度高僧善无畏、金刚智、不空来至长安的大兴善寺传授密宗,史称〝开元三大士″。下传弟子惠果天纵之姿,二十一岁便学有所成,后主持青龙寺专弘密部,历任代宗、德宗、顺宗三朝国师,倍受崇敬,至此,‘唐密’进入鼎盛时期。岂料至唐武宗时,发动‘会昌法难’,全国拆毁寺院、招提、兰若共四万余所,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余人,没收大量寺院土地。自此,中土密宗除惠果弟子空海一脉传入东瀛外,余者皆逐渐消弭。当时惠果有一再传弟子,名曰法全,因密法高深,曾名动一时,但数年后亦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姐姐是说他入了魔门,那寇伦的密宗绝学便是由他传出。”
“非也,而是那法全便是今日的寇伦。”
月儿大惊失色,步伐也停了下来,怯懦地道:“那他岂非要有两百岁了!”
梁木娇跟着停下看着她一副小女孩受到惊吓的样子,打趣道:“呦,就这本事还想悟破生死,上窥天道呢,才见一个二百岁的老头儿就吓成这样了。”
“这——”
“这什么这,我看你就是心志不坚,估计也难成什么大器,还不如跟姐姐一样,找个人嫁了呢。”
月儿大眼睛一翻,答道:“嫁人也不错,只是这天下第一剑已然被姐姐抢了去,我又上哪去再找个这么出色的人呢?”
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有人称呼关承羽为天下第一剑了,梁木娇虽说不习惯但也觉名符其实,却不知关承羽天下第一剑之名此刻已然传开,于是笑笑道:“也是,这天底下能配得上妹妹的男子还真不好找,这天下第一剑没想了,你看这天下第一剑的儿子怎么样呢?”说完挺了下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
“哈,那敢情好,来来来,让月儿瞧瞧我的小相公长得英不英俊。”言罢小手就向梁木娇的身上探了过去。
“唉呀,你个死丫头真不知羞。”梁木娇急忙向后闪开,到此刻两人的手才算分开。
“哈哈哈哈,叫你取笑于我。”
“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才是魔女。”
“哈,你说对了,我还有个名字就叫静斋小魔女。”
梁木娇一阵恶寒,心说这位主别是在慈航静斋里闹得鸡犬不宁,让人给赶出来的吧,看她此刻张牙舞爪的样子,怎么就越看越像,下意识地问道:“你师傅让你出来做什么来了 ?”
“找男人,呃不是,师傅说我是静斋几百年来唯一有望修至剑心通明的人,她老人家教了我一套心法,叫做涅磐妙心,说当有一天我到了危机关头使用,可使功力暴涨,但一个时辰后就会因生命力燃烧殆尽而死,然如若那时我已深爱上一人,便有可能因一念而重生,到时我的境界也会跟着突破,一举臻入剑心通明。”
“有可能是多大可能?”
“不知道,此心法乃是师傅自禅宗密典中悟得,还不曾有人使用过。”
“那怎好使得,不若我将天魔策传你,或许你能从中参悟到突破之道。”
“当真?”月儿张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木娇。
“什么当真当假,难道妹妹现在还想着要来对付姐姐吗?”
月儿的神情再起变化,有些微微颤抖地叫道:“姐姐!”
“欸。”梁木娇重拉起月儿的手温情地道:“听着你一声声的姐姐叫着,我感觉世上就如同真的还有一位亲人似的,真希望这种感觉永远都不会消失。”
“月儿也一样,月儿自从第一眼见到姐姐就觉得好亲切。”
二女目光交织,四手相连,心中一片温暖,什么师门恩怨,什么道魔之争,一切的一切,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月儿,我要跟你姐夫离开中原了,你以后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到云南关索岭来找我。”
“嗯,我知道,我姐夫是天下第一剑嘛,呵呵。”跟着又促狭一笑道:“姐姐干脆把另一项绝技也传给月儿吧。”
“哪个?”
“不嘛,姐姐明知故问。”说着装做气气的样子转过身去。
“月儿可是说它。”
“啊!”月儿转过身来,倏地捂上小嘴。
太美了,此时的梁木娇就如那九天玄女落入凡尘,似是身上的每一点都在闪着莹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那么美伦美奂。
月儿下意识地抽回玉手,又不自禁地退后两步,眼前的姐姐已经美得无可比拟,世上任何一人与她站在一起都会自惭形秽。姐姐的唇角微微翘起,似是在嘲笑她的无知与庸俗,月儿禁不住再退两步,眸中滑落两行清泪。此时她的心智已然被夺,如若对方是敌,那她定然必死无疑,而她深信姐姐不会害她。她努力地让自己放松下来,全身心地感受着眼前的一切,此时一个极度幽怨的声音似是从心底升起。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话语声中,佳人迈开莲步,衣衫摆动,宛若孔雀开屏,凤目流盼,凰者威仪扑面而来,月儿感觉自己似是变成了一只小麻雀在面对自己族中的王者,从仰视到不敢仰视,从颤抖到不敢颤抖。
到此时此刻,月儿依然未加反抗,姐姐的至美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她又在努力感受着自己的卑微。七媚倾城,八媚倾国,魔门绝技,竟然精妙至此,我到何时才能做到姐姐这般。
“九媚惑天。”
正在月儿憧憬之时,一声清丽的娇吓传来,此时再看姐姐,已然再起变化,冰雕的肌肤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周身似有五彩霞光萦绕,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升仙一般,月儿的心脏直似要被拉了出来,姐姐此刻的美丽已经超出了人间界所能承受的极限,月儿甚至能感觉到姐姐身边的花草都在羞得急急想要躲开。九媚惑天,莫非真的上天也被诱惑,此刻便要开启天门将她接引而去。
月儿似是感觉到人间的所有光彩都将离世而去,一时间,不忍,不甘,不舍而又无助的情绪充满心头,眼泪似是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哗啦啦地往外直冒。姐姐,不要离开月儿,老天爷,求你不要带走姐姐!来自心底的呐喊在胸腔里久久回响,无始无终。
“月儿。”
一声心灵上的呼唤将自己从悲怆中唤醒,跟着有双柔荑牵起自己的双手,那实实在在的触觉让自己每一个细胞都在体验着感动,就仿佛是得到了生命女神的礼赞一般。
“赞美女神,愿女神的光辉与世人同在!”月儿合起双眸,满脸虔诚。
“瞎扯什么鬼话。”
“今日姐姐给了月儿太多的震撼和感动,这让月儿的身心即紧张又兴奋,而月儿又无限渴望地在感受着这份紧张和兴奋,期间的感触月儿即想极力挣扎,又欲全心享受,到最后姐姐拉住月儿双手之时,月儿的感动再也无以复加,月儿已然,月儿已然——”月儿羞红了脸,到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已然什么?”梁木娇微笑道。
“月儿,月儿不知道,月儿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此处只有我们姐妹二人,说说也无防呀。”
“月儿,月儿真不知该怎么讲呀。”
梁木娇将小嘴凑至月儿的耳旁,小声道:“要不要到河中清洗下身子?”
“好啊,啊——”月儿急转过身去。
梁木娇轻笑一声拉起月儿寻了处清静的水湾清冼了一翻,之后便在河边传授月儿魔门技艺,梁木娇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故而教得甚为认真,把自己以前学习时遇到过的难以理解之处仔细地解释给月儿,所幸月儿天姿聪慧,虽时间短暂但她教得并不吃力,到天蒙蒙亮时,月儿已对所学掌握了个六七分,至于现在未能掌握之处也强记于
心。至此,二女携手而返。
待回到茅屋处时,关承羽几人业已离开。此时关福尚在,一问之下,已知发生何事,梁木娇知关承羽担心自己身体,不愿让自己跟去,可以他当下的状态又怎能让自己放心。
“姐姐,月儿去吧。”
“好,月儿一切小心,姐姐在此等你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