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怜的孩子啊,孤膝下无子女,日后必当视她为亲女儿看待!”
我晕了晕,姐真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人,之前还一直以为楚君诺是个笨口拙舌词不达意的自闭狂,不想人家是混淆视听颠倒是非黑白的个中高手,岐王老爷子的舐犊之情都被他一并诱发出来了。轻敌了,轻敌了呀!
“我方才不过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失忆症早就给薛神医治好了,皇兄就喜欢小题大做。”
楚君诺已经把我变成了精神病患者,死赖着肯定是没辙的,我又换了个角度滔滔不绝地说服岐王让我留下,“复国并非皇兄一个人的事情,我既然身为楚国的公主,便要尽到公主的本分,说什么也得留下来助皇兄一臂之力。”
岐王让我这逆转的神态给惊呆了,嘴巴只一张一合的却未见有声音吐出来。
“楚国已灭,复国是男人的事情,为兄也不希望你掺和到这些争斗之中,你在旁边只会让我分神,如今随岐王去岐宫,也好让我放心!”
楚君诺用手抚摸我的头发,装出一副为人兄长的样子,又是巴拉巴拉一堆挑不出毛病的措辞,将我噎得一毫唾沫星子也喷不出来,如果把我的脸形容成瓷器,那么此刻上边已经布满了裂痕。
“倾柔,你就随舅舅回去吧,你娘亲临终将你托付与我,若是你再出点什么事,将来孤百年终老到了下边如何跟她交代呀!”岐王趁火打劫,以悲情虏获我的心,大获全胜。
我一张嘴敌不过两张口,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眼光搁置到身前那尖亮尖亮的桌角上,却见楚君诺已经微不可察地挪过去挡在桌角前边,将我装死的意图扼杀在襁褓之中。
再看看楚君诺眼中的威胁,我在心里哀哀地抹了把泪,真想当场抬手扇自己几记大耳刮子。叫你八婆,叫你多事,叫你好奇心旺盛!
“您身份特殊,实在不宜在此地多留。倾柔她也没什么好拾掇的,现在就带她离开吧!免得夜长梦多!”楚君诺恨不得当场就把我塞进轿里让人抬走。
我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飞身过去紧紧攥住楚君诺的手,泪眼汪汪地将他瞧着,企图做最后的挣扎:“皇兄,我舍不得你,我实在是舍不得你啊,你别赶我走,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好不好嘛?”
楚君诺将我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我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瞧出一丝隐隐的邪恶的笑意。
此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再多言也只是浪费口水,我退而求其次,跪到岐王跟前:“皇舅,您就再给我多几天的时间吧,七天,不,就五天时间,五天后侄女就随您离开。”
见到我这般哭天抢地,岐王稍有动容:“太子殿下,就让她多呆几天吧!”
“多一天逗留,就会多一分危险,您身为一国之主……”
“无妨,既然柔儿与你兄妹情深,多给她几天时间又有何妨呢?”岐王说了这么多话就这句最动听,我感天动地地将他瞧着。岐王陛下,您就是我的亲舅舅啊!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楚君诺不得不对我全天候贴身看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谁甘愿当砧板上的鱼肉谁就是孙子。以姐无人能及的先天大智慧,立马就出炉了一系列的出逃计划。
出逃计划一,注意力转移法,又称吃喝玩乐四部曲。乐其身心,涣其心神,趁其不备,溜之大吉。
出逃计划二,琐事牵绊法。无极限地制造各种麻烦琐碎烂摊子丢给楚君诺,令其抓狂,忍无可忍,瞄准时机,逃之夭夭。
出逃计划三,盲逃法,一有机会就逃,随时随地出逃。大家也看到了,此法成功率低,非穷途末路不可使用。
第一天,我从街东一路吃到街西,楚君诺跟个保镖似的对我亦步亦趋。
当我打着饱嗝挺着跟四五个月身孕一样的肚子风尘仆仆地杀进干货区时,热情的老板娘一路像运送菩萨雕像一样护着我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说其实这只是我吃到七分饱的效果了。
吃饱喝足,我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改道又晃进了嵊京南边最繁华的商业街。楚君诺直接从保镖降级为保姆,糖葫芦、叉烧包、牛肉饼、化妆品、纸灯笼……样样不可少,他的怀抱就是个储物柜。
“你是故意的吧!”我看得出楚君诺在极力忍耐。
“这么没毅力?连讨好人都不会?你以为把我强绑去西岐,我就会如你所愿当起公主来了?你投给我一只桃我才能报你一颗李你乖乖依着我我才会感恩戴德地背井离乡嘛!”我一口气噼里啪啦喷了一大堆,说完继续游街。
楚君诺无奈地挺着个“储物柜”跟在后面。
逛了将近四个时辰,我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了。
回头去看楚君诺,他怀抱中的各种物事都顶到下巴了,走起路来还不大稳当,怪可怜的。
楚君诺用头指了指我身前卖荷包的摊位,道:“那个不要吗?”
“要的要的,全都带上,呵呵!对了,我买过东西的店铺你都得给我记下来,我要换上称职的老板来经营,买店的钱你来付,店契送到翠烟楼交给秦妈妈保管着,呵呵!”
老板帮我挑了个顶漂亮的荷包递了过来,为难地看了看楚君诺,又看了看我,不知道该把荷包交给谁拿才好。
我指着楚君诺的颈部道:“系条绳子挂他脖子上!”
为了不让楚君诺觉得我是在故意捉弄他,什么糖葫芦啊,叉烧包啊,牛肉饼啊,蜜汁烤鸡啊,羊肉串啊一股脑子都成了我的腹中餐,腻得我都有点犯恶心了。
晚上,好不容易才睡着觉,我正在跟周公商讨如何寻找莲雪解救季瑶等事宜的时候,明月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将我摇醒:“姑娘,姑娘,快醒醒,鸿运赌坊的老板全家都被人杀了!”
我今天游逛了一整天,跟楚君诺斗智斗勇斗口才,搞得身心俱疲全身都快散架了,哪有闲工夫搭理她。
“姑娘,快醒醒,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鸿运赌坊的老板全家都被人杀了!”
我哀嚎:“死了就死了呗,你悠着点行不,干嘛非整幺蛾子?”
“可麟衣说他们是被韩统领杀死的!”
“应该是吧!”我有重大的出逃使命在身,只有吃好睡好精神好,方能同楚君诺周旋到底,对韩丹那蠢货早就不感兴趣了。
“姑娘,你不去管管这事?”
“好吧,我知道了!你出去等我一下,我穿好衣服马上就来!”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边说边起床将她推出去,“嘭”的一声将门磕上,爬回床上倒头继续睡。
隐约听得外边有人说话,是麟衣的声音。
“不是说好了见到她就直接带出来的吗?”
“姑娘在换衣服呢,我们先等等吧!”
“据我所知,大小姐从不换衣服睡觉的呀!”称心小屁孩的声音。
“你再进去看看!”麟衣的声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猛地睁开眼睛,飞身过去将门拴上,再以狂风的速度奔回床上装睡。“嘭嘭嘭……”敲门声响起,“姑娘,你换好衣服没啊?”
我听而不闻。
安静了一会儿,我房间的窗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黑不溜秋的身影钻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我从床上捞起,夹在胳肢窝下,开了被我栓住的房门,往屋外奔去。
我的脖子牢牢被人夹在胳肢窝里,浓重的狐臭味差点没将我熏死。
“年坊主是被你害死的。”称心不满地喊了出来,“若不是你打着年坊主的名号诈钱,他们全家也不会遭此横祸。”
这么一闹腾我脑子里的瞌睡虫也全都跑了,我伸长脖子辩道:“我诈钱了是没错,可你们那只耳朵听见我打的是年坊主的名号了?”
“你为何一开口就要一百万两,这不是故意引韩丹往赌坊那边想了吗?”
“我什么时候要一百万两了,我要的明明是三百万两。”
称心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你刚开始明明……”
“我说要三百万两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旁边帮衬着勒索了吗?我要是主犯你们也是帮凶,一个杀人不眨眼一个色鬼啷当就知道打情骂俏为虎作伥,你们装什么善良?”我用手指头横杀全场,强词夺理。
“什么帮凶?我们一分钱也没分到。”称心耿直脖子叫道。
我冷笑:“搞了半天原是为了钱来挖墙根的。”
称心羞愧难当避过脸去。
麟衣见他势颓,赶紧出声支援:“这事好歹也是因你而起,你难道不应该管管?”
“你以为我是当朝女皇吗,屁大点事也叫我去管,再说了鸿运赌坊的坊主是哪个路人乙啊,我犯得着嘛我!”
明月刚想张口说什么,被我立马拦下了:“你主子说了你是谁的人难道你都忘了吗,想以下犯上是吗?”
明月吓得赶紧吞声。
清风递了杯水过来:“姑娘,讲了这许多渴了吧?”
只有这个姑娘最省心。
我一口饮尽:“嗯,再给我倒一杯!”
我以一敌三嗓门都快冒青烟了。对面那三个人被我说到哑口无言,麟衣见自己根本没有回寰的余地,转身离去。
“站住,你去哪呀?”
麟衣咬牙:“我去宰了韩丹!”
摊上这样一群下属,我能不折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