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曦王爷到……”小厮报上了来宾的名号,惹得在座的大家闺秀心中收紧,有的便大大方方的看向曦克,有些便做擦脸状,余光跟着眼前的男子流动。眼里流露的,三分痴迷,七分敬佩。但更多的,是亲切。
但大多数,也不过是默然罢了,在他们眼里,曦克并不是自己的方向,他们往往看的更高,想的更远,规划的更加精细。如果坐在曦克这艘船上,没有风向,没有波纹,注定只能在死海飘荡。他们,向往着波澜壮阔,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被风浪拍的粉身碎骨。
一身墨黑色玄服,绣在袖上几颗俊秀的翠竹,外衫着一透色的上好黄纱,曦克面上含着笑意,亲近急了。眉目之间散播着祥和。倒是透着稳重,大方。
这便是无公害的翩翩少年。
曦克找了个得当的地方坐下,不远不近,不算偏僻,也不算惹眼。
“寒曦王爷,您来这春茶宴做什么?莫是府上的二位姑娘伺候的不当,您便出来透透气?或是来这方摘朵桃花?”。说话的是一锦衣服的少年,他高高束起发,倒是俊朗不凡,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怕是刚刚从青楼出来,一副软绵绵的样子。
“常王殿下?您不好好在家陪你家头牌凉颜姑娘,跑来喝着沁香的早春好茶,倒是不怕汤水塞住你的喉咙,再也尝不到那琼汁玉露啦?怎么,瞪我?你眼珠倒是够程亮,不过就是小了些,我那小罐子,怕是装不下。”从假山上跳下来的男子一身淡淡绿衣,不修边幅,也是绝美。手中捏着两颗夜明珠。半披着的发散在腰间,眸子清冷,薄唇微微勾起。
这便是江保定的义子,江朗。他一向与曦克交好。虽不是朝廷中人,便是江湖人称,钗魂。钗魂一现,必死二人,取去双珠。他嫉恶如仇,心狠手辣,最爱收藏人的眼珠。自从三年前杀了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唐阮,便不知所踪。南家四处缉拿钗魂,后来得知钗魂乃是江保定的义子,便找了个替死鬼,处以死刑了。此事也不了了之了。
这次随着江保定回京,便是来看看几年不见的义妹。江若云。
“江朗?”常王不禁有些失色。周围的人都闻声转头看着他。
“哦?常王甚是想我?三年不见,还是一个废物。”江朗面色有些泛白,这是不好的预兆。
江朗瞬时三个手指狠狠的掐住常王的喉咙,动作极快。
“还不像着寒曦王爷赔不是?”
常王被吓得面色发青,瘫软在地。“寒曦兄,小弟多有的醉,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常王本是一代霸王,恶名昭彰,却生的一副好皮相,仗着太后的势力到处作恶。
曦克一副悠闲的样子,面上波澜不惊,毫无怒色,便是这波澜不惊,让人心惊胆战。
“常王,有劳您费心了,本王府上的二位姑娘,并非您所猜想。她们二位不过是暂居的客人罢了。至于其他,还望常王多多担待,不要道听途说,反而惹祸上身便不好了。”
江朗本是好心情,生生的被迫害了,顾忌不可在义父府上多生事端,便只好就此作罢。放了常王。
一旁人看着这阵仗,瞅了一眼落魄而逃的常王,摇摇头,也作罢。更加惊叹的,便是这,江朗,些年不见,依然风流倜傥,只是浑身的煞气十分慎人。
江朗坐在曦克身旁,动作自然。“三年不见,还是那么好性子”。
“钗魂,这么久不见,你也没变。”曦克微微笑着。
“你的两位小娘子,是怎么回事?这倒是稀罕哪。”
“不过是贵客罢了。”曦克眉目一挑,依然平静如水。
许久,太后随着一干人等已经到齐,所有官家子弟,闺中少女都仰望这位易容华贵的女人。凤钗下丝丝白发隐隐若现,虽是快要年过半百,却也风韵犹存,面上也不见岁月带给她的痕迹。一副和蔼面容,却笑得狰狞。
方才的混乱已然不见,场面变的安静,大家中规中矩。
“禀报太后,大将军有些不适,饮不了这春茶了,便去歇着了。”管家从大厅走来。
太后有些木然。
“啊,既然将军不便,就不便叨扰他了,还望大将军保重身体。”太后稳稳的说,不失威严,却是有些颤音。
台下静默了些,大将军这摆明的不给太后面子,人人都知道,这次春茶宴会在江家举办意味着什么。场面有些尴尬。泛着些火药味道。
江若云从后厅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个盘子,装了些药材。步伐轻盈,身姿曼妙。
“太后娘娘,臣女闲暇专门替您研制了个凉汤,滋补养颜,解春疲劳,待这次茶宴,终于有机会献丑了。”若云跪在太后面前。
江若云依然一袭墨绿衣裙。淡淡的粉黛,眉目清明。纵是有些较弱,典型的南方美人。
太后见着若云,笑的更是温柔,眸子亮光乍现。便将她拉了过来身边坐下。嘘寒问暖了一番,许久不见,倒是想念极了的模样。这副画面,引得坐下的女子心潮澎湃,嫉妒了不知多久。
“若云倒是有心了,不枉我疼你。”太后面上有些缓和。众人也稍稍歇了口气。
江朗看见自己义妹走出来,便再也坐不住了,一会儿饮些果酒,一会儿把玩手里的夜明珠,虽是抑制的不错,也可以看得出发亮的眼睛满含笑意与眷恋。
曦克看着江朗,
扶额一笑,摇了摇头,最有深意。
湘月公主此时走了过来,“母后,您好偏心,怎么对若云妹妹这般好,我这个亲生女儿倒是只得靠边站了。”湘月本是不悦,不过瞅着这场面,也只好打趣般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太后笑意更深了,也将湘月拉了过来身边坐着。“好,好,好,怎么还吃起醋来了,你们都是哀家的心头肉。”
湘月瞟了一眼若云,有些玩味。
若云看这些目光已经麻木,也只是作罢,管不了什么了。
若云煮茶功夫一流,再加上她研究些医书,把中药的药性何茶礼相融合,煮出来的茶汤清香四溢,带着丝丝沁凉,单是闻着这味道,便是一大享受。虽然工序复杂,不过极是赏心悦目。台下的子弟们痴迷的看着美人沏茶,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
若云将茶汤分好,有侍者将茶汤端了给各位茶客,品茗后无不赞叹的。
若云过后,便涌上来一批大家闺秀想要献丑了。
“云妹妹,你也快要及笄了吧,太后这么疼你,你又这么我们南夜城第一才女,夫婿怕是得好好挑选呢?”湘月微笑的对江若云。
众人纷纷看向江若云和太后。
江若云的婚事牵扯太多,在场的小姐和公子们纷纷猜测。皇上和江家小姐自小便和的来,在南洪钰还未登基时候,两小无猜,天天腻在一起,只是后来南洪钰登基为帝了,二人虽有来往,毕竟淡了下来。
而南曦克虽是同江家交好,南曦克孤家寡人一个,江保定视他为子,爱惜的不得了,江若云和曦克也中规中矩,互相关照罢了。
这两家无论是那家,太后怕是都不会答应吧。只是在私下曾经允过江若云,人选是曦克。这南夜城中,也怕只有这两个人配的上江若云了。
“是啊,太后娘娘,云妹妹是咱们的骄傲,得好好挑一挑夫婿了,将军也就云妹妹一个女儿,得让他老人家放心才是。将军为我们影松国做了那么多牺牲,如今云妹妹到了出嫁的年纪,将军也可以歇歇了,享受天伦之乐才是。本王倾慕云妹妹已久,这是全城都知道的事情。我便向皇上请旨,赐婚于我如何?”
突然,坐席中的南洪明站了起来。这一席话点名了一切,江家已经不如往日威风,将军年岁已高,怕是时候交出兵权了。而江若云,
自是会好好对待。 这件事情,似乎成为整个南家都忌讳的事情。
梁王南梁明是南洪钰的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今已经二十有余了。作坐享影松国第一纨绔的名号。倾慕江若云已久。
“明儿,不许胡闹。”太后说道。太后依然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母后,这怎么是胡闹呢?哥哥既然这么喜欢云妹妹,我南家是不会亏待了妹妹的。”湘月说道。
“这件事情急不来的,你们兄妹俩别乱起哄,别吓着若云了。这也得问问若云和大将军的意思呀。”
一旁的若云想着,该来的还是来了。
“太后娘娘,若云还年幼,这等事情,就不牢你们皇家操心了。”一声暴利且粗犷的声音传来,即是威慑。江保定在府中却身着战袍,手持配剑,眼里尽是透露着不屑。自始至终,江保定就看不起南家人。除了曦克。只是感慨,南天后代尽是如此。
“父亲?”江若云有些心慌,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父亲这样子。虽然知道父亲征战沙场,戾气十足,在自己面前却温顺的和小猫一样,如今这般威武的走出来。虽知道父亲不爱皇族打交道,却不知道如今这般。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哀家不是听管家传话您有些不适吗?如今一身戎装,这不是战场,何须如此?”
“太后娘娘,您这番话我老夫可是不爱听,这身戎装如梁王所说,保家卫国的好,怎么在自家府邸穿不得?您虽是贵为太后,按理来说且叫我声叔叔,我自家女儿嫁娶,您和一众小辈是不是管的太宽了?”大将军威严的话语传出。
现场人都震住了,不敢喧哗,静静的看着大将军和太后,急从宫中到来的一众皇亲国戚。
都说大将军目中无人,这次是赏识了一番,连这等株连九族的话语都敢说出,再者若是不论这出口辱皇家的罪状,就大将军披着戎装手持配件站在太后众人面前 是已经被安上了叛乱的罪。
台下一片静寂,任五月清风拂过,也带不走一丝一缕的章乱,撕咬中的寂寥。
没有人不忌惮着江家势力,不是皇帝要让他三分,而是要怕他三分,敬重他七分。
“大将军您激动了,哀家只是关心着若云,这孩子娘亲也不在,我不疼她,谁疼她?您常时在外,哀家早已经将若云当做自家女儿了,如今若云快要急笄了,哀家也是急呀,这影松国上下也怕没有几个可以配上咱家若云不是,咱们慢慢挑就是,何必着急呢?”太后婉言。面上闪过一抹厉光,勾起的唇角也隐隐若现,不过似乎不曾察觉。
“太后娘娘,大将军,湘月公主,梁王殿下,江小姐这番离着急笄还有小半年,现下谈婚也还有些过早了,将军这番刚刚回府不到半月,怕是还未缓和过来,一心报国,戎装自是将军最亲近之物,若是说为亲物,也不为过,这行着这身,不过感叹一番战事连连,随时准备上阵杀敌,卫国之色罢了,太后娘娘一心爱护江小姐,这是满国上下皆知的事情了,也不急于这一时。”曦克起身走到了前方,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身子立在中央,不偏不倚。这一身锦服配上温雅的面容,看的小姐们如痴如醉。心内一阵暖意。
曦克一番话瞬时间化了尴尬,但话中有话,大家也是可以听得出来的。如今的大将军虽是年岁有些高,但是这一番番功绩是莫不灭了去的。江家势力是不会因此减弱。江保定如今一身戎装,怕是没人有这个胆子动了他家。
“寒曦王爷即便是和大将军情同父子,也不必这番替云妹妹推脱吧?若非是殿下您对云妹妹有喜结连理之意?”梁王站起了身子。
“梁王兄,慎言啊!若真你倾慕于江小姐,为何如此诋毁江小姐声誉,本王孤家寡人一个,倒是无谓。”曦克有些好笑。
“你胡说什么?本王哪里诋毁了云妹妹声誉?”
“你当众人及江小姐父亲大将军之面,口无遮拦,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喽?”这影松国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人说过江若云一句不是的话,更何况在这种场合将她与另外一男子绑在一起了。
梁王抬头便注意到江保定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凉意,将要后退了去。却突然感觉肋骨一阵嘶痛,来不及躲闪,倒了下去,正正的倒在了太后脚边去了。一颗夜明珠悠悠的滚下了地,发出清脆却有些浑厚的声音,怕是粘了血,所以才这般。
“哟?难道我妹妹还要听候你们这帮人的话了吗?真是好笑。”
江朗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纵身飞上了台,稳实的站在了江若云的身边。江朗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身边的江若云。宛然一笑,甚是温暖。
“妹妹,你怎么还是这般性子,没有哥哥护着你的这三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呢?”江朗有些怜惜的看着江若云,伸出手拂去了若云额前一缕青丝。
怎么就被欺负了?这影松国怕是没有谁欺负的了她江若云了吧,江朗这话。
“哥哥?你回来啦?”江若云有些发懵,也有些惊讶,刚刚不知为何梁王突然摔倒在地,而且这力道肯定伤的不清。看着那夜明珠十分眼熟,才顿时想了起来。
“我想爹爹和你了,便回来啦?唉,不说我,你这怎么回事啊?怎么瞅着这老太婆是要逼婚于你吗?”江朗瞬时拉了下脸,本来的温柔不见,抬起头指了指坐在席上的太后。
现在,众人还未被刚刚梁王突然重伤的事情缓和过来,心中顿时收紧,整个空气都塞满了似的。
“将名儿抬回宫中。”太后有些冷峻。
“老太婆,你不记得我啦?当年钰兄那小媳妇儿可是尸骨未寒,如今你想再搭上一个去陪她吗?”话毕,江若云有些惊,这件事?便又想着让哥哥不要太放肆,便揪了揪江朗的衣角。
江朗面上瞬时卸下了冷意,手也抬起来摸摸这个小丫头。
太后不语。眼里看不见丝丝后怕,却渗透着森森的气息。一旁的湘月公主看见了江朗飞上了台来,脸色白了些,手中的丝娟攥了个紧。
湘月从台下扫了一遍,看不见了王佳瑶,便不知为何有些慌张。
“朗儿?不得对太后无礼,怎么将那梁王给伤着啦?你个没正经的样子,看我明天不好好收拾你?还不快点给太后赔不是,当年的事情你也敢提,快呀,给太后认个错。”江保定此时才悠悠然的坐在了椅子上,一副放松状。不慌不慢的说这一番话。
当年,钗魂杀了南洪钰的皇后,而且是在洞房花烛夜之前便下了手,待有些吃醉的皇帝南洪钰去到房间,准备良宵时候,便看见了自己的皇后被人挖去了双眼,割断了喉咙。胸口一个窟窿,其他部位衣衫倒是没有一丝皱褶,面部平静。在尸体的一旁,摆着一个净瓶,一只朱钗。净瓶中有一滴血,却早已干沽。
挖去双眼,一支朱钗傍身。便是钗魂的杰作,江湖中只有这钗魂这般手段对付人了。而胸口的窟窿和净瓶,也自然被归为了钗魂的头上去了。
“钗魂?他就是钗魂?”台下的人都震惊了。当年好不容易才镇压下来的事情,现在又被重新翻出来了。当年杀了皇后的人,是江若云的义兄,江保定的义子。虽然当年这件事情还是有那么一部分的人知道,但如今在场的公子和小姐,也有少数几家知道。当这件事情重新揭开,必定引起一阵轰动了。
“云儿,你过来。”太后面不改色,将若云唤了过去。
这时候,怕是只有江若云可以平息了。
“太后娘娘,若云在此。”
“若云啊,你可知道哀家一片苦心,哀家要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却不知糟了这般罪了,既然如今是这般情况,哀家也不是一个野性子,这是若云的终身大事,这件事情,哀家准奏你自己做主便好。你们江家,我们皇家欠的太多了,这当我给你的一点补偿吧。”太后说完,让宫女拿出了一个锦盒,太后接了过来,递给了若云。
“这是哀家送给你的及笄之礼。”
曦克站在一旁,看着这幅画面,不禁冷笑。这个微妙的动作没有被察觉,隐藏的极好。
“大将军,您这番回京,皇上还未为你接风洗尘,这番戾气在身,对您也不好。 待茶宴结束,便办接风宴吧。哀家和皇上已经替大将军整顿好了一切了,不过,这宴怕是还得在将军府上叨扰一番了。这番回宫,怕大将军您身体又不适了,哀家自作主张便在此替大将军办了这接风洗尘宴,不,老将军说的不错,论起来,哀家是应该喊您一声叔叔,侄女替叔叔操着这一份心,也是应该的吧!”
原来重要的实在后头啊,太后她老人家真是费心了,这扮猪吃老虎的戏演的倒是不错,不过就是可惜了,那南梁明怕是几个月下不了床了。
“真儿,晚上出去玩玩可好?”琦影启口。
“晚上啊?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