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年氏香菱就在苏府暂且住下,老夫人有品茶的习惯,隔日午后她端起茶盏抿一口,便问服侍了她几十年的梅姨“今日的茶格外清新的爽口怡人,怎么烹茶的丫头换了?”
“回老夫人的话,丫头没换”梅姨是苏老夫人蒋氏的陪嫁丫鬟,一直跟随老夫人未出嫁,对老夫人忠心耿耿。
“那今日的茶,为何相较往日要清新爽口的多?”老夫人吩咐了梅姨去茶室看看。梅姨走到茶室,却看到香菱在烹茶,很安静,沉醉其中的模样,完全没有注意到梅姨的到来。
梅姨有悄声走开。“回老夫人的话,今日烹茶的是香菱姑娘。”
“哦?她倒是懂些茶道?”老夫人又抿了一口茶。这时候茶室的丫头小凤端着一壶茶急急忙忙进来。
“老夫人赎罪,刚刚那壶茶并非小凤所烹,是,是老爷让香菱姑娘烹的,结果让人给拿错了,送到老夫人房里来,请老夫人赎罪,奴婢这就换过来。”
“不用了,我看这茶倒是烹的不错,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张扬,就当是没发生过。”老夫人吩咐道。
“是”小凤退了下去。梅姨看了一眼老夫人会心道:“年纪轻轻能对烹茶有所造诣到也难得”老夫人眯上眼睛,静静的闻着茶盏里透出的清香。
“嗯,只是这换茶之人,到底是费心了”老夫人半响才应了一句。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这盏茶是有人故意送错了给您的?”
“府上丫头婆子哪个不是精心挑选进来,调教成了气候才分到各房伺候的。小凤这丫头虽说是年岁小,又何时把我茶送错过?”
梅姨当下思索了一番:“莫不是那香菱故意买通小凤送错茶,讨您欢心?”
苏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又抿了一口茶,缓缓咽下:“香菱那丫头出身卑微,瞧着倒也老实,老府上暂住也匆忙,哪里有什么本事和钱财去买通苏府的下人?只是有人一心想要成全这丫头,讨老爷个人情罢了。”
“那?”
“这几日多加留神,倘若这香菱言行举止尚可,我也就顺了这个人的心意,让啸天娶进门吧,毕竟…”苏老夫人倦倦的没说完,梅姨明白,老夫人最最割舍不下的还是苏家的骨肉。
书房里,大夫人在帮苏啸天磨墨,啸天搁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流荺,真是难为你了。”
大夫人只是笑了笑:“老爷,流荺进苏府也好几年了,老爷的心思流荺又怎么会不懂呢?那香菱姑娘却是个懂事的人儿,我瞧着心里也踏实,再说了,多一个妹妹,往后多一个孩子,苏府也更加热闹些。再说了”她看了一眼书桌上的茶盏,继续“香菱烹茶的手艺确实了得,我也只不过是顺水人情,让娘品赏一下罢了。”
“流荺”苏啸天听得这番恳切的言词有些动容,拉过流荺的双手,这些日子也确实冷落了她不少,没想到她还这样的通情达理“也就只有你能这么豁达,要是换做舒婷…”
“老爷,二妹她只是心直口快,也未必见得…”
“她是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只要不要教坏了我的女儿就好”苏啸天打断了大夫人的话,有些不耐烦,本来对二夫人孟氏的脾气颇有微辞,府上府下她也因为争风吃醋闹了不少次。
大夫人见苏啸天有些不高兴,也就乖巧的适时不再说话。
当晚,苏老爷留宿大夫人的别院里,二夫人房里一个丫头因做错了事情被生生打了二十个耳光。
一周后,苏府便传出苏老爷再续四房的消息,四房夫人本是一品茶楼的唱曲小婢,但是清新脱俗,沉稳懂事,与苏老爷一见倾心,苏府不计较唱曲小婢卑微的出生,迎娶过门,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美谈。
香菱坐着四人的小轿子从偏门抬进苏府,被人搀扶着过了火盆,进了大厅,给老夫人和三位姐姐奉茶,表面一切平静安好,暗地里大家都各有各的想法。
老夫人看中的是香菱稳重很少多言,还算的上稳重,毕竟怀的是苏家的血脉;大夫人明白老夫人重视苏家骨肉,也明白苏老爷此刻对这个香菱是情有独钟,自己本身已经有了一儿一女稳坐苏家大夫人的位置,此刻只要合了老夫人和老爷的心意,做个顺水人情,日后自己得好的地方还多着呢;二太太膝下只有一女,眼看着香菱年轻貌美,老夫人和大太太居然也就这么默认她过门,恨得牙痒痒;三太太倒是带着一颗看好戏的心,一年前她进门其实也有了身孕,只是意外流产,身子受损,再也没有怀孕的可能,老夫人心疼她年纪轻轻就不能养生,而且也知道这是人祸而非天灾,只是不愿查明而已,毕竟这有碍苏府的颜面,传出去有损苏府威严,也就凡事由着三太太。
就这样,香菱才成了苏府四夫人年氏。
苏啸天想起往日的种种一滴浑浊的眼泪滑落,滴在书桌上,暗暗的绽成一朵花。
情仍在,只是斯人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