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灏宣将那些长剑一股脑儿的从影那儿接了过来。
“喏,你们各自挑一柄长剑吧。”
面首们都陆陆续续地挑选了长剑。不,不应该说是挑选,他们每人都只是随意的拿了一柄。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们还没有资格去挑。
况且,这是明宣王拿出来的剑,差得了吗?
他们挑选完后陵灏宣的手里还剩一柄,陵灏宣低头看看,不禁苦笑了几声,剩下的那柄长剑是影所拿来的剑之中最好的那一柄。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得太久了,早早的就学会了做人的各种准则,会看人脸色,会懂得谦让,知道怎样可以给人留下好印象,他们变成了世故通,学会了圆滑做人。
他单手拿着那柄剑,不屑地递给虞惊凰。
“喏,这是最好的一柄剑了,可真是便宜你了。”
但是虞惊凰站了起来,显得很吃惊,还用手☞指着自己。
“我吗?”
虞惊凰只是眨了眨眼,但意思已经不用说了。
他不死心,仍继续追问道:“我也要跳舞?”
陵灏宣只是强势地把剑往他怀里一塞,便转头去迎自己的黑漆镶金筑了。
“你别废话,影,你也跟他们一起。”
影显得更为诧异,但也没说什么,他习惯于服从,抽出自己的佩剑,与他们站在一起了。
陵灏宣抱了自己的筑,清了桌上的糕点,坐在卫锦桐身边。
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快各自站好,抽出自己的剑。”
“噌噌——”
一时间,在这小小的厢房内,刀剑之声急促而密集;凛凛剑光咄咄逼人。卫锦桐只觉得眼前一花,立即,有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人,就不必想了。
锦桐只是回头报以微笑。
他一手按弦的一端,另一手执一竹片击筑,众人随之起舞。其声凄凄,其声泠泠,悲壮而激越。
众人的剑,众人的脚步都出奇的划一,就好似事先安排好了那般。剑光凛凛,却比先前更柔和。虽说他们的脚步很整齐划一,但只是看起来而已。
若你仔细分辨,定会发现其间有两双足是慌乱的,有些忙不迭。
至于这人,定是不用猜的。
若再仔细分辨的话,又定会发现不同之处。比如虞惊凰,虽然他的脚步很慌乱,但他的神情十分淡定,仍在模仿面首们的剑式;但是影显得就不那么好了,脚步慌乱,神色紧张。
珧儿只用手掩嘴笑,不敢笑得太放肆。
影和虞惊凰只是一点小插曲,但瑜不掩瑕,森森剑意象征了他们对这世间的怒,怨恨和不满。他们的情绪全化作了这森森的剑意和凛凛的剑光抒发出去。
这样悲壮激昂的筑声,英气勃发的男子聚在一起持剑而舞,使锦桐不禁想起了一首楚辞——《易水歌》,不禁吟唱了出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
“仰天嘘气兮成白虹”
而陵灏宣也很配合的变了一个调,更加的激昂、悲壮。
这下子,他们就招架不住了。阵势都散了,一个个的都自乱了阵脚。
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影。毕竟他是陵灏宣的暗卫,剑法自然了得。但在这般快的节奏下,他的动作就毫无美感可言了。
呵,这小子还真行,他到底有几成功力。
于是乎,陵灏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加快了节奏,加快了击筑的频率。
而影也努力的跟上他的节拍。节奏越来越快,而影却没有任何要败下阵来的迹象。
不行,再这样下去的话,王爷的弦会被击断的。
于是,影放水了。他故意放慢了动作,后来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嚷嚷着:
“王爷,我不行了。”
随即,陵灏宣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毕竟,他也很心疼他的筑。
哈哈一笑“哈哈,看来影你的功夫还不到位啊,得加紧时间练一练。”
影捂着胸口点点头
“兴已足,那么我们就把酒寻欢罢!”
他看似不经意的扫过卫锦桐和虞惊凰“这才是及时行乐嘛!”其中,“及时行乐”四个字被他咬得特别重,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面对这样的陵灏宣,卫锦桐只能尴尬的笑笑,以此带过。
但陵灏宣倒是没怎么在意,只顾自的去招呼那些人。他将筑交给影,让他拿回府上。
“影,你将我的筑放回府上吧,然后再回来与我们同饮。”
影不语,只是接过筑从窗外跳走了,珧儿仍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交代好事情后,陵灏宣便招呼他们坐下。刚开始,只有虞惊凰很自然的坐到了卫锦桐的旁边,其他的面首都显得极为犹豫,很纠结。他们这是在这种环境之下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自卑。
他通过了与无妄的对话之后就渐渐地能够理解他们的难处了,所以,他现在对待他们就不似先前那样不屑了。
“坐吧,我们将来都是要一起做事的人,不用拘束这么多。”可能他又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沉重,便又补充了一句;“放心,鸨母不在这儿,她是看不见的。”
此言一出,这些面首都笑了,就连锦桐也笑了,不明显罢了,不仔细分辨的话,还真发现不了她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这么一来,他们都放松多了,便陆陆续续的与他们坐在一起。
之前远远的看卫锦桐就已经觉得很惊艳了,如今坐近了一看更是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无妄生得俊俏,在这宿柳阁也是很受欢迎,达到了男女通吃的地步。他自认为阅人无数,但他几乎可以发誓,他从未见过有一人的容貌比得上眼前的这位女子。
无妄看卫锦桐的眼神有些呆了,不止无妄,其余的面首都是同一情况。
为了提醒一下他们,陵灏宣和卫锦桐几乎是同一时间轻咳了一声。
“咳.”
他们的脸上都泛起了不同程度的红,但只有无妄迅速的恢复了正常的面色,并开始为自己的失礼找借口,但是在他们看来跟搭讪没什么两样。
双手抱拳“在下是为先前姑娘所吟一诗感到惊讶,失了礼数,望姑娘见谅。”
锦桐倒也认真地给无妄回答这个问题:“我先前所吟的乃是战国时期荆轲刺秦王前所作的《易水歌》”说话间隙,卫锦桐看了看陵灏宣,“当时高渐离击筑,荆轲相和而歌;而现在明宣王击筑,才令我不禁想起了这样一曲楚辞。”
一听锦桐这么说,无妄便立刻起兴了:“那么姑娘可还会其他的诗歌?”
卫锦桐很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无妄顺势而上“为我们再唱一曲可好?”
“这……”锦桐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有违了他的心愿;“幼时爹爹曾教过我许多诗歌,锦桐不才,印象最深的便是一首《桃夭》。”
“君且听来——”
没有任何的伴奏,厢房内很安静,只偶尔从外面传来几声客人的嬉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锦桐的声音悠悠,如同空谷幽兰一般令人难忘,没有乐声作衬反倒显得清雅,耐人寻味。
一曲毕,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卫锦桐却已发声了:
“小女不才,让各位取笑了。”
正在这时,影从窗外跳了进来。
陵灏宣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略有些惋惜“影,你很及时地错过了一出好戏。”
影感到一头雾水,但被陵灏宣推到了座位上,不,他是被自家主子硬生生的摁到了座位上。虽然不舒服,但礼数不能丢。
他坐着向陵灏宣行了一礼:“谢王爷。”
陵灏宣往自己的酒杯里斟满了酒,站了起来:“来,让我们喝酒助兴,结交为江湖朋友。”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站起,并端起了各自的酒杯。本来卫锦桐是不想站起来的,但她一看这局势,如果不站起来便会失了礼数。
酒杯撞击之声一时起,众人都是一饮而尽。卫锦桐和珧儿也有样学样,一口闷。但随后喉口就火辣辣的,胃里似翻江倒海般难受。她爱面子,没有过分表现出来,便没有人注意。
他们玩起了行酒令,几轮酒令下来,珧儿最先倒下,但锦桐也没有撑多久。珧儿倒下之时卫锦桐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两轮酒令再过去后,她便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如软泥一般的倒下。
这一夜,他们放下了身份,和宿柳阁的面首们放肆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