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辰的脸色开始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紫,最后再转黑。
五彩缤纷,好不精彩。
月上中天,酒楼里的人也陆续离开了。
唯独最靠右的那一桌依旧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杯盏相击的好不热闹。
“诶诶!”苏玄奕步履蹒跚,端着杯酒一步三晃地走至苏冶身后“今夜……嗝!不醉……不归!”
“呃……好!”苏冶也顺势端起一个酒坛,仰头灌了下去。
酒液洒落一身,濡湿了深色衣襟。
“啪啦!”酒坛落地。
“靠!”钟离辰抽搐着嘴角暗骂了句。
这一个两个的莫不都是不正常了不成。
苏玄奕正和苏冶喝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南宫慕芸抱着小贱稳坐钓鱼台,任他个东西南北风,丝毫不为所动。
至于南宫池,期间除了偶尔呕吐一两下,其他的,基本上是全程卧倒,动也不带动的。
“哗啦!”这是某个醉鬼连人带椅子滚落在地的声音。
“操!”钟离辰夹起一道菜,边往嘴里塞边轻声嘟囔道。
南宫慕芸淡定抬了抬眼,伸手。抢过钟离辰欲下手的那道菜。
然后……
小贱满意地嗷嗷叫唤了几声。
南宫池那端传来几声微不可闻的鼾声。
月亮愈渐西下,启辰星慢慢展露了自己的光辉。
“陌陌!陌陌!”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响彻秦王府上下,穿刺云霄。
一早起的仆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喃喃骂道“这谁啊?大清早的,还休不休息了!”
只见一紫衫男子形容枯槁,面色灰白,带着一副将死之态仿若行尸走肉般朝着正厅走去。
“嘶!”那仆人倒抽了口冷气,这大白天,莫不是撞了鬼了。
然而,却待他揉了揉眼,欲再仔细地看时,那紫袍男子已是消失不见踪迹了。
该不会是真撞见了什么污秽之物?那仆人心下一阵慌乱,思量着过几日找个有名的道士给好好看上一看。
却浑然不知那所谓的“鬼”已逛遍了大半个秦王府。
“陌陌……”游魂般的嚎叫在秦王府上下传播着。
直至传入某个正在卿卿我我的女人耳朵。
“好像有人叫我。”推了把坐在桌前假正经的某个男人。苏陌侧着耳朵再仔细地辨认了番。
“陌陌……”钟离辰那有气无力的喊声再次凑巧地在苏陌房间外响起。
苏陌腾地站起。
还真有人。
眼见着苏陌想离开,秦煜不爽了。
伸手拉住苏陌的手,死死地不松开。
“这么早,怎会有人来寻你。定是听错了。”秦煜勾住苏陌的肩膀,将其往临座的椅子上带。“再坐会陪我说说话。”
说着,就把头往苏陌的肩上靠。
“那……”苏陌本想推辞,却又不忍看到他黯淡的目光。点点头,正想坐下之际。
“陌陌……”又是一声缥缈的喊声。
“吱呀。”一扇雕花刻缕的檀木门被自内打开。
一双漆黑的软靴出现在门前。
秦煜黑着张脸,站在门前,来来回回地巡视着。
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大清早地过来打扰他和小陌儿独处的美好时光。
深紫色的华袍翩然而过。
秦煜瞳孔猛地一缩。
“钟离辰!”
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形如游魂。
小半个时辰后……
“来!不醉不归!”一衣衫破烂的男子扯着沙哑的嗓子仰天狼嚎。
苏陌望着天翻了个白眼。
丫的,从酒店回来到现在,这老头就没安稳过,吊着嗓子嚎嚎半晌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虐待孤寡老人呢。
“嗝!”“嗝!”“嗝!”……
还有另一头酒气熏天的苏冶,自打回来后,毫无间歇地打着酒嗝。
于是……
苏冶身边半米之内没有活物。
“怎么办?现在这一个个都……”苏陌摊摊手,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
秦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我来之前已经通知过祁韩了,想必过会他就会带人过来。”
秦煜趁机搂过苏陌的腰,垂首,搭在苏陌肩上。
温润的湿气喷洒在脖颈处,苏陌不禁一阵战栗。
推了推某个男人的脑袋,嗔到“正经点。”
“不要。”秦煜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这满屋的人呢。”见劝说无效,苏陌索性就放弃了,改揪着秦煜的头发玩。
发顶间传来轻微的痛楚,秦煜扭了扭脖子,换了个姿势抱着。
“我抱我的夫人,又不是抱他们夫人,干他们何事。”
耳畔之人的近乎调笑的低语,惹的苏陌又是一个爆栗。
“我去看看钟离辰回来了没。”有些别扭地挣开了秦煜的怀抱,侧首,朝窗外探去。
只见一紫袍男子怀中抱着数样小吃,外加一只肥猫。
嗯,苏陌自己确信自己没看错,那的的确确就是她家那只好吃懒做,整天光长膘不长脑的白猫。
“咯吱咯吱!”兀地,一阵磨牙声峭楞楞地在屋中响起。
这贱猫,胆儿肥了,敢对她的烤鸡下手,看她一会怎么收拾它。
唔,拔光它的毛是一个不错选择。
但最终,苏陌还是没有选择拔光小贱的毛作为惩罚。原因是毛拔光了手感不好。
但,偷吃这等大事,必须得处以惩戒。
“半年内不准再碰小鱼干。”苏陌挑着眉,带着盈盈笑意,粉面含笑地望着妄想缩进钟离辰衣袖的某只。
“嗷!”小贱仰天一声长啸。
不!猫爷的鱼干!
算了,反正还有小美人陪我。
思量着,小贱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向端坐在一旁,睡的昏天黑地的“小美人”。
苏陌再一次挑眉,似有意会。
“还有,半年内不准再在半夜三更之时偷摸去任何女性的房间,包括苏府隔壁的那只母猫窝里。”
轻飘飘的话语就这么不轻不重地飘来,犹如一道闪电,直愣愣地当头劈来。将小贱直劈了个外焦里嫩。
“嗷!”没有美人的猫生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你去死吧。”苏陌笑眯眯地啃着鸡腿,插空道。
闻言,小贱索性两眼一翻,双腿一蹬,恹了。
苏陌见此,丝毫不心疼,继续笑眯眯地啃着自己的鸡腿,时不时地赏秦煜一两口。
“慢些吃,这都沾脸上了。”秦煜不知从何处掏出方小小的帕子,极尽珍惜地替苏陌擦去鼻尖的油腻。
至于苏陌嘛……
自然是继续啃她的烤鸡,偶尔再良心发现,撕下一小块肉送至秦煜嘴边。
苏玄奕方方睁开眼,看见凡便是这一幕。
女子埋头狂啃,男子缱绻笑意地守候在一旁,神情专注地望着那女子。
真是个二十四孝好丈夫,有其当年风范。
但还未等苏玄奕感慨完,他忽地意识到。
那埋头狂啃的女子不正是他家的陌儿吗。
好家伙,敢拿这样的眼神看他家陌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就当苏玄奕雄赳赳气昂昂地誓要收拾那个吞了熊心豹子胆的小子一番时。
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不东临三王爷吗……
于是乎……
“还请王爷这边坐。”苏玄奕虽言辞恭敬,但那脸上却是无半分恭却之意。一板一眼地说着敬词。
“小女尚且待字闺中,不宜与外人相见。还请王爷见谅。”
话虽如此,但秦煜却半分也不领情。
收起了手中的方帕子,交叠好,放至一旁。
如沐春风般地笑道“苏将军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和陌陌本就情投意合,平日里往来密切些也是正常。再加之陌陌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许、许配人家了。”
说至苏陌年纪时,秦煜的眼角明显一抽搐,话里也有所停顿。
僵硬地说完整段话,扭头看时。但见苏陌浅笑盈盈地望着他。
其眼中,在他人看来,或许是饱含情意,情深款款。
但在秦煜看来,却是危机四伏,暗藏杀机。
“秦王爷可是嫌我过老了。”苏陌脸含微笑,语气柔顺之至。
只是那手嘛,却是始终藏在桌子底下未曾脱离。
稍稍一使劲,她成功地看到了某人脸上微变的神色。
叫你丫的说我老大不小了,姐姐方方才豆蔻年华,挽发成髻。正该是一生中最为美好的时段,怎地到你嘴里就成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了。
思量着,苏陌脸上的笑意更为荡漾,手下的劲道也暗暗加重。
“啪!”这边的两个正暗相藏着小心思,径自思考,却忽闻一声巨响惊起。
两两对视,面面相觑。
“本将怎不知秦王爷已何时和陌儿想熟至此。”苏玄奕沉着张脸,晦暗难明。
咯噔。
秦煜的心一沉,他方才竟是疏忽了这一点。
这四国之内,谁人不知西域的苏玄奕凭着一身过人的武艺和谋略以及那嗜女如命的性子闻名于世。
就他方才那番近乎于求娶的话,还不得彻底惹了他。
“更何况,我来这之前,更是听闻秦王爷将要迎尚书府的小姐过门。”苏玄奕的脸色愈发不善,话语中也时不时地夹枪带棒,严厉至极。
“而且听王爷刚才的意思,好似还想再求娶本将的女儿!”
话还未落,苏玄奕直视着秦煜的目光已是开始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