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喝不惯香槟,我放下手里的香槟,去换了杯红酒。
端着杯子张口就要喝,却被一直没说话的许大叔一把拦住了。
“哎,怎么了?”我有点没弄清楚情况。
许大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红酒哪是你这么喝的,当白开水喝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抓抓脸,讪笑。莫清晓也是丢过来一个白眼,意思是让你平时不多学学,到了这里来丢脸了吧,哼。
“许叔叔,看我这么土包子,那您教教我成不?”我讨好着央求。
许大叔说:“什么土包子不土包子的,我不也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就进来了。谁规定来参加宴会就要穿西服梳大背头的?”
我去,你原来也知道自己穿了件什么衣服啊,我还以为你一直觉得自己穿的是龙袍呢!
他接着说:“喝红酒有三个步骤——观色、闻香、品味。这个都无所谓啦,我是不在乎的,反正酒都是一样喝,老赵这么有钱,不会放什么假酒上来的。但是,你这么端着酒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额,我端酒怎么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端酒杯姿势,是手呈“U”形,捏着装酒的杯身处。
有什么不对吗?
“看见那边的装着红酒的冰桶了吗?”
我点点头,看见了。
“知道为什么红葡萄酒都要放在冰桶里吗?”
我疑惑猜测:“冰镇更好喝?”
许大叔笑了:“真是服了你了。既然冰镇更好喝,那为什么不直接在杯子里加冰块?”
好像还真是哈,真没见过谁在杯子里加冰块配红酒的。
“红葡萄酒在温度偏低的状态下,酒质冷缩,会导致气味封闭,品尝不出酒自身的特色。在10到16摄氏度饮用最佳。所以喝红酒都用高脚杯,那是因为端在细脚处,手里温度对杯子里的酒影响不大。像你那样直接握在杯身上啊,酒一热,除了酸味什么都没了。”
“……”受教了受教了。
这个大叔看来还真是个中行家啊,不会是卖葡萄酒的吧?
……
站了一会,我问许大叔为什么不去和其他人说说话,谁知许大叔摇摇晃晃手里的酒,说他其实不怎么想来的,更没心情跟其他人多说,就这样挺好。
嗯,看你穿的这衣服,就知道你是破罐破摔了。
“哎,莫清晓,你说这么多人里面哪个是市长女儿啊?”我凑过去问莫清晓。
“你傻啊,女主角都是在聚光灯下超级惊艳横空出世的,你见过混在人堆嗨皮里然后到了时间提着裙角小步跑上台切蛋糕的大家闺秀吗?肯定是还没到或者是在休息室等着啦!”莫清晓大概是觉得我有点蠢,没好气说了我一通。
我这不是太紧张了嘛,也不能怪我啊。
“那她切蛋糕的时候才出来,我还怎么搭讪啊?”
“你你你……”莫清晓对我真是无语了,“你没好好看请柬啊!赵家特地安排了庆生舞会的好不好!”
我弱弱回应:“哦……”
听说正式开始庆生是在八点左右,我看看腕上的手表,嗯,离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
“你们俩,是来干嘛的?”许大叔端着酒杯问,“听你们说市长女儿什么什么的。”
我答说:“没什么,就是听说今晚市长女儿会来,说不定市长也会来,所以来凑个热闹。”
“呵,这哪是什么凑热闹的地方。”
我和莫清晓都没应话。
过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大叔还是挺好说话的,应该可以打听一些事,所以我笑嘻嘻问他:“许叔叔,你认识市长吗?”
他莫名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下,说“认识啊。”
“那你见过他女儿吗?”
“见过,怎么了?”
我既兴奋又期待忙问:“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怎么,感情你小子是想攀高枝看中市长了是吧?”许大叔皱眉,语气顿时严厉。
我举杯敬他一下,高深莫测一笑:“男人嘛,不都喜欢问问这个。”
“你小子啊!”他苦笑着摇摇头。
过了一会,推着甜点的餐车进来了,停在了墙边。
一大块白布严严实实把整个餐车盖住,活像是大变活人的道具,那块白布长到都拖在了地上,看着有够难受的。上面用银盘摆着各式彩色的甜点,像是冰淇淋、马卡龙、小蛋糕、派之类,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我虽然不爱吃甜食,但耐不住少女心大发的莫清晓的催促,只好拿着盘子前去挑选。
吃哪个好呢。
马卡龙,法文音译。听说真正的翻译应该是“少女的酥胸”。
于是我淫笑着怀着满满的恶意,想去弄两块给莫清晓尝尝看,结果谁承想一时失手,在跟一块甜点作斗争的时候,一不小心打翻了整个银盘。
那盘子闷声落在了地上。因为是毯子,所以没有响声,而周围人聊得火热,更是没人注意。
那推车来的服务生见状,连忙松开一直扶着的推车把手,弯腰就要下去捡。
但不知怎么的,他弯腰到一定程度之后突然停住了,顿在了那里。我那时下意识也去捡,所以最后是被我捡起。见我捡起了盘子,他舒了一口气,起身。
“真不好意思,我腰有些疼,麻烦您了。”他连连致歉。
我说不要紧,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我觉得满愧疚的,毁了这么一大盘子好东西。
对他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很眼熟……
“那个,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以前在S一高读过书?”
他疑惑看着我,点点头,“三四年了,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见过吗?”
果然是他!
我怕兴奋拍了一下他的肩:“不记得我啦,柳文彦学长,我是苏城啊,以前咱学校文宣部那个!”
“文宣部……苏城……”他眼前骤然一亮,也很高兴,“是你啊!真的好久不见了!”
柳文彦,我读高一的时候他在读高三,大我两级,是那时候学校文宣部的老大。长得帅气,学习又好,多才多艺,是男生嫉妒、女生崇拜的偶像。
我和他一起筹划过几次校内活动。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阳光开朗又很善良。我那时候挂一串彩旗,从高处摔下来扭了脚,他二话不说硬是背着我跑到了校医室。
部里事情结束了,还自己掏钱请我们喝奶茶。
对后辈很关心很照顾,是个真正的大暖男。
记得那时候我们学校里偶尔还有流浪猫流浪狗徘徊,校领导都觉得万一咬了学生就摊上事儿了,要赶出去。柳文彦就带我们一起发动捐款爱心活动,给猫猫狗狗做窝打针检疫……
只是,后来……
我神情严肃下来,低低问了一声:“伯母怎么样了……”
他远高兴的脸色陡然一变,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早就去世了。”
我看到私底下他默默捏起了拳头。显然没有表面上那么释怀。
“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们不是还给我捐款了嘛,那笔钱也帮她撑了一段时间。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们呢。”他说恢复笑容,说:“别说这些事了。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考哪去了?”
于是,小小一番寒暄。
高考前兮的一场变故,让品学兼优的柳文彦跌入人生谷底,最后堪堪进了二本大学。每次说起他,各科老师无不叹息摇头。
他说已经大四了,该修的课都修过了,所以外出实习。没找到啥好工作,但因为长得正,所以来这里做服务生。
“哟,够专业啊,上班还戴个蓝牙耳机呢。”我故意找茬调侃,想说点轻松的。
他说,嗨,哪比得上你西装革履来参加这种高档宴会啊,蓝牙耳机就是随时准备经理使唤待命用的。
见他这幅人生失意的模样,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打了个岔:“那这盘东西怎么办?”
“哦,那个啊,点心室还有很多,我去拿一盘就好了。”
“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干。再说了,毕竟是我打翻的嘛。”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拒绝了,“不好意思啊哥们儿,不是内部人员是不方便进去的。”
这么说,我也没再执意要求,怕他为难。
他推着车就走了。
就拿一盘点心而已,至于推着整个车走吗?
看来我实在不该提他母亲的事情,肯定把他的心思都搅乱了。
就见他推车到宴会侧面员工进出口,这个地方有个一个小小的斜上坡,停在了那里。他愣了一阵,身体前倾,两臂发力,好不容易才把餐车推了上去。看样子很是辛苦。
心酸啊。我沉默,哀叹一声。
额……慢着……我是不是还没给莫清晓夹甜点……
想到莫清晓之后会产生的怒火,我立时冷汗直冒。
喂,等等我!
我追出去的时候,柳文彦正巧停在垃圾桶旁丢了个垃圾。
随便讨了两份糕点好交差,我就回去了。
……
把点心交给莫清晓,这厮又开始不顾及身材和形象大吃特吃起来。还说让我注意形象,你瞧瞧自己吧!
当然,这话我是不敢乱说出口的。因为会死人的。
许大叔说:“姓苏的小子,陪我去一趟厕所吧。”
他拎着个包去了厕所,找了间没人的隔间,拉我进去后,锁上门就开始脱衣服。
我大惊失色,靠在门上,“有话好好说,这是干嘛?!”
许大叔翻翻白眼,道:“换衣服,帮我忙。”
哦……
原来许大叔是有带西服来的,干嘛非穿那样。
“赶时间,所以没换。现在时间快到了,当然要换了。”他边换衣服边说。
我抱着他换下来的衣裤,哭笑不得。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突然间,宋祖英老师嘹亮的歌喉打破了厕所里的安静,愣是吓了我一条。是许大叔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
“我知道。”他正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地套一条西裤,“帮我接一下。”
“谁?”
我看了一眼,“一串号码,没名字。”
“帮我接一下,不管他说什么,就说我现在有事很忙没空理他。”许大叔显然对这类电话很是不耐烦。
我应了一声,接通,刚要开口,就听听筒里面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不要说话,安静听我说!许成山,你女儿现在在我手上,两个小时之内不到青明山公墓来,嘿嘿,后果自负。还有,只准你一个人来,不准叫警察!当然,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去报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后果……哈哈哈……”强烈的电流声让我甚至听不清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年纪有多大。
我还没开口,“嘟”,挂断了。
厕所单间里,手机听筒即使不开免提,那个分贝大家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正穿裤子的许大叔提着皮带愣住了。
晃了晃神,我把电话从耳边拿下了,看向他,弱弱问了一句:
“用不用我打回去跟他说你很忙没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