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乌云逐渐遮住了皓月的光辉,玉霄宫里,轩辕煜伫立在宫殿门前,原本服侍左右的宫女与内监尽数被他屏退,也使得这奢华喧闹的玉霄宫顿时显得有些冷清,而他的身影在此时看上去也有几分孤寂清幽。
“皇上,”萧离从宫外快步走入,见离去时伫立在那里的轩辕煜此时依旧伫立在远处,似乎一直都未移动丝毫,顿时脸上浮起忧色,脚步匆匆赶上前去:“睿王殿下那边已经无碍了。”
“恩,”轩辕煜眸光微微闪烁,眼底的担忧消散了些许,他也没有看向萧离,轻轻应下一声之后便等着萧离的后话。
“据说是睿王殿下酒意上涌,不小心跌入湖里,好在服侍在一侧的笙歌救了他,所以只是磕伤,并无大碍,”萧离一边说着,心里却是不信的,睿王喝了多少他们都瞧在眼里,之前不过他提起也只是不愿见太妃的推托之词,没想之后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笙歌?”轩辕煜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喃喃低语之后脑海里便浮起一双倔强的黑眸,他突然失笑:“原来是她,怎么朕离开之后,他还是没打算放过她么?”
萧离点头,想起帝辇离开之后轩辕宸的动作,突然也有些疑惑起来。
轩辕煜则也想到了那一点,自己前往仁寿宫后不久就有宫人禀报,说出睿王那方像是出了什么事,原本睿王在宫中有一处宫殿,名唤清心,或许是因诸多事由,他没有选择留下,而是匆匆回府,太妃闻言立即心生担忧派了太医前去查探,没想竟是这件事。
然而事情终究是不是睿王府传来的那样,轩辕煜的心里很清楚,他既无奈又有些好笑的看着萧离:“睿王离开时的样子很是狼狈,对吧?”
萧离点了点头,轩辕煜失笑摇头:“虽不知碧波湖那里发生了什么,但看结果,想必他依旧是不肯放了那个丫头。”
“既然如此,睿王殿下大可将事情换一种说法,那样的话...”萧离有些不明白,疑惑之下说出自己的想法,然而话未说完,他便发觉自己的逾越之处,也发觉了轩辕煜略带警告的目光。
“朕,很久都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了,”自当年醉酒上朝之后,轩辕宸便被免了每日入宫上朝,之后他也是丝毫不与官员走动,每日流连烟花之地,这一切都遂了太妃的意愿,却没有随他轩辕煜的心愿。
他从来都不希望轩辕宸变成这个样子,对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漠不关心,闲散而胸无大志。
在外却又凡事都没有出格,极少入宫也是举止挑不出错误,然而将这样的轩辕宸看在眼里,轩辕煜只觉得那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一般,但今日,纵使怨恨或是其他的什么心思也好,轩辕宸似乎对那宫女有了几分兴致。
轩辕煜很明白轩辕宸这样做的目的,于是也打算顺着他的意思对笙歌进行封赏,他收回思绪,警告似得看了一眼方才失言的萧离之后说道:“碧波院里缺一个掌事宫女对吧?”
萧离额上冷汗淋淋,连连点头道:“回陛下,碧波院素来由卑职代为管理,所以一直未立掌事。”
轩辕煜愣了愣,的确如此,自己每每去碧波院从来都屏退了那些宫女,自他重新翻修碧波院之后,因其他事情也忘记此间安排,如今想来,由禁军统领来管理后宫小院的宫女,的确是不妥。
“既如此,便让笙歌担任此职吧,你将经手事务尽数教给她便好,”轩辕煜说着,拢了拢身上华美精致的金色龙袍,目光扫过周身略微皱起了眉头。
转身回到寝宫之内,他便立即褪下了袍子搁在一边,今日从碧波湖前往仁寿宫,因为怕过于耽搁也忘记更换衣衫一事,结果便被太妃数落了一番,接着就送了这样一件生辰礼物来。
除了平日里上朝,私下里他从不喜穿这种繁重而镶满金丝玉鳞的衣袍,或许也跟他心结有关,他始终觉得,这一切本就不该属于他。
萧离看着轩辕煜的背影,连忙伸出手拭去冷汗,转身走到宫殿外时,低声遣了等候在外的宫女内监前去伺候,自己则向禁军当值处走去。
乌云随着夜里的风缓缓翻滚浮动,凄迷的月光时隐时现,笙歌换洗过后,精疲力尽的倚在床榻上,燕喜替她额上的青肿擦过药酒之后见她面色疲乏且又满目愁容,顿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笙歌,你不要多想了,到现在也没有传话,想必睿王殿下没有打算追究的意思了。”
笙歌可不相信睿王会轻易放过自己,他宁可亲自跳入湖里都想要杀了她,怎么可能到头来就轻易放弃了?
一想起轩辕宸那恐怖的模样,笙歌就头脑胀痛,全身战栗不止,燕喜见状知晓她此时依旧惊魂未定,想起笙歌讲的那些,她也有些后怕。
燕喜想了片刻,目光扫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其他宫女,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如果睿王殿下明日真的以那个罪名降罪于你,那我就替你作证!”
笙歌一愣:“你怎么替我作证了?睿王他刻意让随从屏退了所有人,就是想要我死无对证!”
燕喜轻轻啧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我四处寻你的时候碰上了许多宫女,她们都知道我去碧波湖寻你了,到时候我就说我放心不下你,偷偷溜到岸边恰巧就看到了那一幕不就好了?”
笙歌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摇头:“你这不是撒谎么,若是叫人查出来了,我怕...”
“嘘,你小声点儿!”燕喜伸出手压在笙歌的唇上,低声轻咳了一声接着道:“到时候你死不承认,我再替你作证,反正夜黑风高,我躲在暗处,睿王殿下也看不清,他怎么知道我是在还是不在呢?”
笙歌还是摇头,握住燕喜的手:“他要对付的人是我,我不想连累你。”
燕喜叹了口气:“真的不会有事的,只要我们据理力争,这件事过后睿王还想要对付咱们,只怕也是会思忖着会不会落下话柄的!”
笙歌知晓燕喜的话有些道理,但谁人又不知如今圣上对这个唯一弟弟的宠爱和袒护,她不敢冒险,不敢在连累了虹娘之下再次连累她人。
燕喜见她依旧如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皇上平日里虽放纵睿王,但在人命大事上不会这样,否则当初在官道上你早就死了!”
笙歌一怔,心思转动间顿时想到了这件事情,她的脑海之中也立即浮现起轩辕煜那张温润如玉一般的面容,以及他周身散发出的暖意。
“好像是这样...”笙歌的身子似乎也因为想起他而逐渐涌起暖意,她喃喃低语,脸上悄然一红,只是屋内昏暗,没有燕喜发现。
“吵死了,睡不睡觉了?!”就在燕喜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其他榻上的宫女传来了不耐的低斥,燕喜吐了吐舌头顿时拉着笙歌拱到了被窝里。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今日受了凉,还是早些睡吧!”燕喜见笙歌神色有了几分松动,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笙歌任由她拉着,二人紧紧相依,很久之后,笙歌的心突然一松。
身侧传来了均匀的呼吸,而她的双眼却在黑暗之中落下几滴滚烫的泪水。
燕喜,谢谢你!
笙歌在心中默默说着,在倦意侵袭之下逐渐进入睡梦,过了片刻,屋外便飘起了细雨。
绵绵春雨落了一夜,直到清晨鸟鸣声起方才停歇,笙歌苏醒时发觉屋内其他人早已起身,她睡眼忪惺的套好衣衫,此时燕喜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怎么不叫醒我?”笙歌踩上鞋子,发觉脑袋有些发晕,也不知是没有睡醒还是因受凉的缘故,她连忙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你身上有些发热,应是受了凉,所以才没叫醒你啊,”燕喜吐了吐舌头,向她招手道:“过来洗漱,我让厨子给你留了碗粥和包子,赶紧趁热吃吧!”
笙歌点头应声,昨天夜里惊魂未定的回来,倒是把晚饭给忘记了,现在一提,她顿时就发觉自己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咕噜咕噜!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我原本在这里就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现在伤已经好了,平日都要按规矩来,”笙歌嘴上虽这样说,但还是露出感激的笑容。
洗漱过后,笙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喜儿,来了这么久,我怎么没见过这里的掌事呢?”
燕喜愣了愣,明白了她的疑惑于是点头道:“这里不像其他宫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掌事一职,因为所有大小事务都是萧统领安排的。”
起初她也疑惑过,不过也没有多想,只是大家都认为因为是偏远的院子,加上之后也是由皇上亲自翻修打理,平日里除了皇上与睿王偶有来此,便也不会有其他人过来,所以碧波院看上去像极了皇帝的私人小院,由他身侧的萧统领代管也就没有引起闲话了。
“这样啊...”笙歌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燕喜向屋外看了一眼,脸上浮起笑意道:“所以比起其他宫苑,我们碧波院就显得安宁多了,你就不用担心慢慢吃吧,晚一些去干活也没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