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市中心一直有一片六十年代的欧式建筑,那些大都只有三层的楼被炒成了a城寸土寸金的首位,沈初心没想到,辛然不是医生却是个在琛阅国际对面那片欧式建筑里开咖啡店的女老板。
真是太自以为是了,真以为学过些皮毛就能看透一切。
席承乐觉得她看着自己姐姐的神色有些奇怪,不由问道:“我姐姐很漂亮吧?”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简直就像是比他自己帅气还令他骄傲似的。
沈初心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双胞胎的弟弟,不由红着眼睛语气极宠爱的回了句:“嗯,很漂亮。”虽然,外表看上去有些冷。
但就冲她把自己扶到这里来,又送给自己名片还要请客的事来看,似乎只是个外表冷漠,内心火热的。
然后就听这让医院里所有小护士和漂亮女医生们暗恋的席医生就来了一句,“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姐姐!”
沈初心从他的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手术费的事迫在眉睫,但就算想破了头也没办法的时候,又能怎么办?宋洋喜欢说她:“放心,上帝总会眷恋最温柔的妈妈的。”
事隔三年,现在想起来心都是一揪一揪的疼。
他们在一起生活的那一年,是沈初心这七年里最快乐又安全感十足的一年,也是晨晨最开心的一年。
……
郑欣宜见丈夫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她知道晨晨的手术是三天后,如果三天内再凑不出来那么多的钱……她不能想象自己以后会活在怎样的自责和愧疚里。
这几天她看到过沈初心打电话一个个都冷漠地连一点儿都不借给她的时候,沈初心想到的不如她想到的多,其实——这样的情况,如果换成别人不可能这么绝对。
但是沈初心她没想过,肯定是盛家的那个太太放出了什么话。
何况不说,现在谁不知道卓家要把等了盛睿禾七年的女儿嫁进盛家,人走茶凉的世道,又再加上这些天里卓家每天都有不同名目的宴会,就有同学好心给郑欣宜透了风。
“欣宜,如果我是你,就劝劝她,离开a城或许到处都是活路。”那话外音就是,沈初心在a城,连半点儿的活路都没有。
卓家人手腕阴险,从来不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来,但让郑欣宜奇怪的是:“盛睿禾呢?他就由着卓家做这些?”
同学电话里冷冷地一笑,“欣宜,你怎么这些年不混上流社会,人都傻了?盛睿禾是巴不得向卓家表明他要联姻的诚意吧?算了,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个可靠的消息。盛家,在国外的矿山听说砸死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去视察的某高官的子弟……现在就连盛太太都每天陪着卓梦瑶选钻戒呢,忙前忙后的开始筹备婚礼了,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所以,找盛睿禾也是无济于事的吗?卓家背景雄厚,所以在这种时候,盛太太也好,盛睿禾也好,都是去巴着卓家去了。
郑欣宜的同学一听她最后是向自己借钱,就立马变了一副嘴脸:“欣宜,我嫁进于家来这些年,别人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什么钱啊。”
同学开始和她八卦的时候话那么多,一旦听到她提钱字的时候,就立马变了一个人,瞬间变脸不说,不到两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郑欣宜在街头晃着,拼命地想,工资一个月才四千多,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同事都是些势利的人,各自每天哭穷哭得比她这个真的穷人还穷的样子……
正在这时候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路旁响了起来。
“晚上我请大家去土壕馆吃海鲜,那儿的海鲜绝对是a城最好的,全部都是从港城空运几个小时过来的!”
这声音不是她那个不成气的弟弟又是谁?
郑欣宜觉得奇怪,他前两天还到医院里哭穷说自己就要饿死街头了,求她原谅自己一时失手打到父亲住院,只要他过了这段时间他一定发奋图强重新做人。
哭得凄惨,话也说得真诚,所以她就给了他三百块的生活费,让他好好趁着这个机会找个好工作,以后才能攒钱买房娶个可靠的老婆。
他当时满口答应,可是,怎么才转眼的功夫就又带着人去土壕馆吃海鲜,那是a城什么地方?
动辄上万块的地方还是一楼大厅,包厢的话没个三万是进不去的!
“胜利,你哪来的钱请朋友吃海鲜?”郑欣宜心狂跳,头一阵阵的发晕,拽住流里流气朝他那些朋友很大爷的说下个玩乐地点的弟弟。
郑胜利一把甩开她,吐了口唾沫瞪着她道:“反正不是偷的!这钱我花着正大光明!”
郑欣宜对这个让她心寒的弟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活活将她母亲气成了高血压之后两年里就气死,还为了卖老宅的钱而将年迈的父亲打到进了医院,可他连一丝的愧疚悔过都没有还吵着闹着管她要钱,说不给的话就去小春学校里闹得人尽皆知。
她怎么敢让他这么做,只能无奈之下将父亲的钱全给了他,想着败完之后他也得找个工作养活自己。
哪想到会给她几天就捅出那么大的篓子来?高利贷啊,那是沈初心攒给晨晨救命的钱,如果晨晨的手术因为钱而耽搁,她是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的。
这才悔过几天,就又一次的变本加厉变回了那个以前的混球了?
“你把话说清楚,这钱你到底哪来的?”郑欣宜想到这几天里沈初心的脸色,虽是远远看到过她几次,但她的精神状况绝对是她见过是不大的时候。
就算晨晨一开始检查出这个要命的病来时,沈初心都没有像这两天这样过!
“哪来的!哪来的!当然是你给拖油瓶母子的钱!那是爸给我留下的,我花掉不是天经地义吗?”郑胜利喊过自己的几个哥们,将他姐在震惊到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扔下她,然后坐上好友的车离开。
郑欣宜坐在马路边上,嚎啕大哭起来:“天啊!老天爷啊,我们上辈子到底欠了他什么啊,为什么他还活着啊,为什么啊……”
……
而沈初心在几天的考虑之下,打听之下,更没有去试图报警。
护士小刘告诉她,那天他们离开后他们有个亲戚过来探望晨晨,还自称是她的长辈,拿出手机里一张和她还有很多人的结婚时的合影,很善良地指着他们七年前的照片,“看,这是小初七年前的样子,怎么样,漂亮吧?叫我叔叔呢。”
护士就没有怀疑地从护士长手里取了钥匙,将他放了进去,虽然觉得他来看望孩子手里连一件像样的玩具都不带很奇怪,但手机里的合影照片是做不得假的。
沈初心坐在走廊外的长椅里,绞尽脑汁地想到底还有什么办法的时候,久不出现的谈亮安静地如空气般走到了她的跟前。
“初心小姐。”眼镜下谈亮看了她一眼后,就有担忧显了出来,朝她微微一躬身,“盛先生想见见您。”
陈文霍在里面陪着晨晨玩,还有过来的小春,沈初心看了看走廊尽头,心里突然间就觉得或许,从她决定回来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唯有一条路可走。
就像盛睿禾说的,她没有选择。
因为这是国内,这是a城。
医院地下停车场里,昏暗的灯光下,黑色的凯迪拉克就静静地停在一个角落里,谈亮带着她走到车前,然后打开车门等她上去的时候,转身站到了车的后面。
几天不见的人脸上神情清冷一如往昔,在她坐进来的时候立马缓和了神情,整个人一瞬间都变得柔和下来,“我没想到你会下来。”
在他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的情况下就失踪这几天里,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她还是不愿意见他又如何,他总也不会对她放手。
但—
沈初心面无表情的看着车外,声音里显着几分疲惫地说:“反正你总有办法。”视线鬼使神差般的落在了那条空掉的西裤下,而他的腿边就放着拐杖,她心里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但她瞬间就成功转移了自己的心思。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已经不是七年里的时光,她从踏上a城这个城市的那秒,她的一切就已经落在了他的眼里。收买舅妈告诉她错误的相亲时间,陆先生带着她心怀不轨居心叵测,会所里他及时的出现,苏老太太被靳嘉驹那么巧地保了出来,案子又了得那么快,陆先生一夜间消失在a城……舅妈弟弟欠了高利贷他都会那么准时的出现在发了狂的自己身边。
盛睿禾,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呢?
盛睿禾听了她这话,眸光沉了一沉,继而伸手将旁边车座上准备好的一只袋子递到了她的面前来,“初初,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里的一些对你有用的东西。你收好,如果有事记得打电话给周叔,他回来了。”
沈初心缓缓地将视线落在那厚厚的牛皮袋子上,忽然觉得自己悲哀,伸出的手却在触及那明显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时,一下子被烫到了似的缩回了手指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他的脸:“盛睿禾,你娶我吧。”
你不是想补偿吗?可是,盛睿禾,你这一辈子欠得又何止是我?
晨晨才是你最该补偿的人。
一如既往的,她提及结婚两个字的时候,不管对象是她还是其他女人,他的眼睛里都霎那间结了冰,犹如南极那万年不化的冰山般。
“不可能。”盛睿禾冰冷而无情地连一丝的犹豫也没有就否定了她的话。
这一回,他只在瞬间就给了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