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的落下帷幕,晚霞漫天,洒下落日的余晖。
久等不回林泫和冷寒轩,夏颜不免有些着急,莫非出了什么差池?
淡定不在,也坐不下去,绕着院子中央来回的踱步。
“呵,你倒是悠闲”
讥讽的话,没有让夏颜发怒,反倒是淡定了“秦公子太谦虚了,我们彼此彼此”。
秦歌面色僵了僵,轻‘哼’一声,兀自找了位置坐下。
见此,夏颜只觉浑身舒畅,好心情的执起茶杯,半点不犹豫的送到唇边。
一下午喝了两壶茶,也难为她还能喝得下去!
秦歌挑眉看她,语声戏谴而冷淡“我秦府的茶叶虽是极好,一日之内饮得过甚,怕也不太妥当”。
夏颜笑了一笑,眉梢眼梢俱是柔和“公子如此贴心,莫非是偷偷倾慕与我”?
秦歌嘴角一抽,似有无奈“难不成,自作多情便是你最擅长的本事”?
所以她的两位师兄,才会将她单独留下。
夏颜又是一笑,谦虚道“公子妙赞了”!
秦歌一噎,脸色黑了几分。
他是在夸她吗?
修道除了能增长寿命,还能助长脸皮的厚度?
摇头笑道“想来你以前也是被宠坏了,才形成今日的性子”。
“公子又谦虚了,说到教养问题,那是谁也比不上秦老爷”夏颜阴恻恻道。
秦歌怔忡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倒了杯茶,唇边挂着一抹凉凉的笑。
“你说得对,是没人能赶上他”
看他茶水一杯接着一杯,如饮酒一般酣畅淋漓,眼眸细长如水氤氲,喉结细细滑动,隐隐有些醉醉醺醺的神态。
夏颜一脸被呛到的表情,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来“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看你的模样,莫不是茶若酒饮,泪断心肠”?
秦歌嘴角勾起一丝幅度,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小丫头,还是你懂我”。
夏颜嘴角一挑“那里那里,大家都是过来人”。
秦歌的笑愈加晃眼了些,只眼底的忧伤,怎么也藏不住,无端的生出一些悲凉。
凡事不能总看表面,古人诚不欺我。
这败家公子,表面上似乎不是个东西,但就他此刻的反应来看,内里,或许还就是个东西。
“有些事,憋心里难受,说出来隔应,但是我觉得,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敞开了来,有不一样的收获也不一定哦”
秦歌听得此话,眸子微微一凝,嘴角竟勾起了一抹浅笑,只是,那笑容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惆怅。
“所有人都说,我爹是个造福乡里的大善人,为镇上百姓出钱出力,任何一家有难,他必是竭尽全力帮忙,哪怕是一个乞讨的孩子,也拿他当亲子一般对待,陪他吃饭,陪他玩耍,陪他上学、、、”
夏颜忍不住问道“你不会就是那个乞讨的孩子吧”?
秦歌面色微白,只是闭眼轻笑“孩子一天天长大,愈来愈不懂事,成天四处惹事闯祸,让他爹操碎了心”。
“然后呢”?
“然后他爹不小心染上了魔气,身体衰退,沉睡不醒,好不容易醒了,又被那孩子气得入了魔障,危在旦夕,也不知能不能救得回来”
夏颜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秦歌,你是故意的”!
秦歌缓缓睁眼,嘴角勾起一抹微凉的笑,自问自答道“是呀,我是故意的吧”。
“为何”?夏颜问。
“因为那个乞讨的孩子,真真切切是秦老爷的亲生儿子,是他一夜留情留下的孩子”!
“秦歌、、、”
夏颜怔愣的看着他,既说不出宽慰的话来,也做不到完全漠视。
亲子沦落为乞不晓,养于膝下不自知,这秦老爷成为善人之前,也是个薄凉薄幸之人呀!
秦歌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还没出生便被抛弃的人不是你,你难过什么”?
天色不知何时暗淡了下来,月华不见踪影,只余几颗寂寞的星星,支撑着整片夜空之景。
“秦歌、、、”
这声呼喊不是出自夏颜,而是将将恢复神智,不顾身体虚弱,硬是要跟过来瞧儿子的秦老爷之口。
“秦歌,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我的亲生儿子”?
秦老爷颤颤巍巍,满心激动的伸手想去拉秦歌,然而,却被他不紧不慢的躲开了。
“秦老爷,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您都不清楚,我又如何会知晓”!
秦歌冷笑,转身就走。
“不是的,秦歌,你听我、、啊、、、”
话未说完,秦老爷突然大叫一声,双目通红,面上徒然变得阴沉恐怖,露出诡异又阴森的邪笑。
冷寒轩脸上掠过一抹惊诧,眉头微皱“魔气果然顽强,残留一丝,竟也能控制住人”。
“什么?魔气还在秦老爷体内”夏颜一听,不觉有些惊诧的低呼。
林泫却是斜斜的看了看了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怎地,怕了”?
“谁怕了,谁怕了,我这是在质疑你的办事能力,折腾了一下午,连团小小的魔气都制服不了,以后下山,别说是我云仙宗弟子,丢人”
话说的理直气壮,身体却诚实许多,边说边往冷寒轩身后挪去,拿他当了挡箭牌。
林泫看得眼角一抽,有本事你别躲呀!
即将踏出门口的秦歌,听得身后动静儿,顿觉脚下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步子。
对于秦老爷,要说不恨,那绝对是假的。
要不是他当年抛弃娘亲,娘亲也不会因未婚先孕被家里赶出来,背井离乡,艰难的生下孩子,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有多难,恐怕为人父母的都应是清楚明白。
生完孩子,连月子都没做过,就出去想办法赚钱,落下病根,处处受人欺压排挤,不到两年的时间便病逝了。
两岁的孩子,靠着乞讨养活自己,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
要说恨呢,又有些复杂,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态。
若非他将孩子领回秦府,悉心照料,细心养育,耐心培养,孩子能不能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是恨是怨,是幸是福,秦歌真的说不清。
倘若当初他没有私自乱翻书房,也就不会发现那幅被珍藏,述有情意绵绵的娘亲的画像,由此推理出秦老爷是他亲爹。
从此父子隔阂,突生间隙!
怪只怪命运无情,撰写命理的仙君又太过腹黑,老喜欢捉弄凡人取乐!
忽地,院子里狂风骤起,很不寻常。
‘秦老爷’周身黑气腾飞,仰天长啸“哈,哈,哈,天不亡我也”!
刺耳的声音在夜里划过,听的人毛骨悚然。
夏颜不由一哆嗦,双手紧抓着冷寒轩的衣服不放“冷,冷师兄,秦老爷,不会真的成魔了吧”?
“夏颜,不要离开我身边”
“哦?好”
冷寒轩微微颔首,神色凝重,手握长剑,处于戒备状态。
留着一丝魔气,本是想引出主使者,不曾想,反被利用,抢夺了秦老爷的身体,是他太大意了!
一旁的林泫,眯眼瞅了夏颜一眼,亦是拔剑出鞘,剑指‘秦老爷’。
“实相的,就从秦老爷身体里出来,否则,别怪我将你彻底灰飞烟灭”
‘秦老爷’眦目以对,猩红的眼里浮上层层黑气,让人不寒而栗,显然是发怒了,可说的话,又让人一时琢磨不透。
“小子,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如此苍狂,不过,你的个性倒是很像我魔宗之人,不如,你干脆加入我魔宗算了,到时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岂不美哉”
“哦?你说的是真的?”林泫手中的剑,不自觉放了下来。
“当然,魔宗之人向来不说假话”
‘秦老爷’诱拐孩童般的语气,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夏颜十分佩服。
世人皆知,魔人阴险狡诈,话里信不得,他这般说,竟也不会脸红?
林泫挑眉一笑,似乎有些心动的迟疑“我是仙门中人,魔宗怎会接纳与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是魔宗护法,由我引荐,定保你在魔宗混得顺风顺水,逍遥自在”
林泫还是迟疑“可是、、、”
“林泫,稳住心神,不要听他教唆”冷寒轩适时的提醒。
原本还持着怀疑心态的‘秦老爷’,顿时深信不疑,贴近林泫,指着冷寒轩道
“杀了他,向魔宗证明你的衷心,此后,你就是我魔宗的副护法”
林泫的十分纠结,那种徘徊于正邪边缘的表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夏颜撇了撇嘴,狐疑的猜想着,冷师兄和林泫的目的是什么。
悄悄伸出脑袋,抬眼望去,林泫似乎终于下了决定,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冷光乍现,剑身重新抬起,只是剑尖所对的方向,成了冷寒轩。
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的夏颜,惊吓不已,抓着冷寒轩衣服的手,掌心冒出了冷汗。
莫非,玩真格了?
冷寒轩的剑也移了方位,形成和林泫针锋相对形势。
‘秦老爷’放下心来,爬满黑气的脸上,诡笑更甚了。
然而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
剑尖相遇的那一刻,林泫忽的转身,一条暗红金纹绳自袖中飞出,在‘秦老爷’惊愕的反应中,圈圈缠绕在了他身上,全身都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林泫手握红绳,用力一拽,‘秦老爷’站立不住,跌在地上,不死心的蠕动,浑身黑气更浓郁了。
“枉你们还是仙门中人,既使用诡计,诱我放松警惕”
闻言,冷寒轩侧身轻“咳”了一声,神情似乎有些尴尬。
林泫则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手中一用力,绳子锁得更紧了,勒得‘秦老爷’身上的黑气都散了几分。
没有危险,夏颜也不再惧怕,站出来调皮的笑道“你们魔宗都不念书的么,用词这么不恰当,这哪里是诡计,分明就是兵不厌诈”!
‘秦老爷’气结,一口老淤血怄在喉咙,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阴冷的盯着她,恨不得将她锁骨扬灰。
谁说人间的女娃娃可爱的,站出来,他绝对不打他!
“夏颜,不错,跟小爷久了,口才渐长呀”林泫调侃道。
冷寒轩低头看她,常年无波无纹的眸子,氲着丝丝柔和的笑,冰冷中竟有了暖意。
“你们想将他如何处理”
语带复杂的声音徒然响起,夏颜三人这才注意到,秦歌一直站在不近不远处,悄然的注视着。
冷寒轩拧眉看他,淡淡道“你爹已完全入魔”。
他没有说得太明显,但相信秦歌已然懂了。
“哦,这样呀,是不是只有将他杀掉,才能驱除魔性”秦歌问道。
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折,好似在说‘今晚怎么没有月亮’一般随意。
莫名的,夏颜的心,被灼了一下,说不出疼或不疼,只难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