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起,乌云聚集,前一刻还月朗星稀的万里晴空,下一刻,就变了脸。
远处轰隆隆的闷雷声犹如被扼住喉咙的野兽嘶吼般慢慢传来,顷刻间,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地像瓢泼似的落下。
雨水混合和着血水自蓝依的脸上源源不断滚落,露出了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伤口,那般丑陋的模样,与地狱的索命之鬼相差仿佛。
指尖微动,触及到一丝凉意,蓝依长睫轻颤,意识渐渐回体。
努力的睁开眼眸,一双冰冷泛着寒意的黑色皮靴印入眼帘,那人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遮在了她的上空。
低沉、冷清,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嘶哑声音自头顶上空传来。
“恨吗!”
“恨!”
“想报仇吗?”
“想!”
“很好!”
话落,蓝依被人拦腰捞起,毫不怜香惜玉地甩在一个宽厚的肩头上......
三日后的夜晚,断肠崖旁,身材伟岸高大,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下的魄凝羽,透过脸上带着的鬼脸银色面具,深紫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崖下的血泊深渊。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银发青衫的钟吾天,恭敬地垂立一旁。他虽体态龙钟,但那双清澈锐利的眸子却丝毫没有一丝老态。
“少主,你说那个女娃能成功吗?”良久后,钟吾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绝对能!因为她心中有恨,可以支持着她破茧成蝶!”魄凝羽遮挡在面具下的脸看不清楚表情,溢出唇边的话异常冷清,但毫无疑问充满了笃定。
钟吾天眸色微闪,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血泊深渊突然所产生的异象给打断了。
只见那赤目鲜红的血色熔岩“咕噜咕噜”沸腾起来,上下翻涌不停,呲呲声响大作!
抬眸之际,一道耀眼血光冲天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击天幕,瞬间便照亮了整个天际。
鬼脸银色面具下,那张棱角分明冷俊的脸庞上,勾起了一抹意味莫名的魅惑笑意。
漫天血色的红光渐渐变淡,最后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终是消散在空中。
一头肆意飞舞的墨黑长发,一袭血迹斑驳偶有撕烂破洞的长裙,纤细白皙的小巧裸足,低垂着的头颅,紧闭微颤的长睫。
重生后的蓝依就这样静静的悬浮在,那高挂于空中,幽亮古月所投射出来的影像之中。
浑身散发出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摄人微压,冷艳的气质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冥冥之中却又叫人不忍移目。
魄凝羽仰起头,柔和的月光打在那冰冷的鬼脸银色面具上,泛出淡淡光晕。
这种凄惨的美艳,这股浴血重生之后的倔强,情之所至,不禁叫他脱口吟道。
“惋月染迷离!”
“秀目微染半世芳华!”
“一笑绝倾天下!”
“记忆如沙,风萧萧洒!”
“故土重整人马,再战芳华!”
蓝依倏然睁开双眸,摄人霞光直射而出,脚尖虚空一点,衣抉飘飘,轻盈的身姿,缓缓落下。
来到近前,魄凝羽勾起唇角,邪魅一笑:“蓝家大小姐已经死了,从此你便叫做染芳华。”
重生之后的染芳华眉眼如画,精致的五官,美艳绝伦,顾盼之间,眸底深处的瑰丽漩涡中,幽幽寒芒若隐若现。
经过“血泊深渊”的烈火焚烧,改头换貌,易经洗髓,九死一生,并得到了神秘上古传承,武功极高。
但由于此密法破坏力超强,刚劲之力过猛,从而影响了她美艳的气质,使得她白皙清透的肌肤渲染上了一抹很不自然的苍白,凭空为她增添了一丝病态之美。
极致的痛苦过后,原本养尊处优,丰腴的娇躯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虽凹凸有致,但身形消瘦,似弱柳扶风,当真是我见犹怜。
话落,染芳华双手不自觉地收紧,眸露寒光,嘴角漾出一抹饶有深意的冷笑。
阳春三月,慵懒的阳光中少了一丝寒冬的厉辣,反而柔合进了一抹难得可贵的热情。
今早晨曦微露,皇城中,主街两旁张灯结彩,红绸飘飘,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长长的迎亲队伍缓缓而行,锣鼓喧天。
闻讯而来的百姓蜂拥而至,涌在一起,窃窃私语,朝着新娘鸾轿不停的张望,皆充满了好奇。
曾经风光无限,却遭受致命打击,自此一蹶不振的残废三皇子尉迟墨终于要娶妻了。
文武百官虽碍于皇命,不得不递上自家适龄闺女的画像丹青,以及刻有生辰八字的拜帖供三皇子挑选,但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每个人对这个废材瘟神都唯恐避之不及。
正所谓物尽其用,自家及笄貌美的女子,即使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博得皇上恩宠,最起码也得匹配于显赫的皇亲贵胄,文公大臣之家,岂有白白浪费资源的道理?
不过所幸,废材尉迟墨并没有让他们失望,皇上每每为他张罗的婚事,都被他不遗余力的一一推拒掉了。
可如今,这稳坐于新娘鸾轿里的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让一向三缄其口的三皇子尉迟墨松了口,同意娶她,怎能不叫人滋生出几分好奇之心来。
喜帕遮住了眼前的视线,染芳华颔首垂眸,指腹轻柔的婆娑着膝上那温润的玉如意,凉丝丝的感觉,亦如她的心,再也泛不出任何温热情绪的涟漪。
一样华贵精美的凤冠霞帔,只是为其所穿之人却已不同,但终究是冥冥注定,恩怨纠葛,再次加身,她已不再是他的妻,而是他的......弟妹。
素手轻抬,撩起喜帕的一角,透过鸾轿轻颠,轿帘微微嵌起的缝隙,染芳华的眸光落在了“奶娘”苏妈妈的身上。
她重生了,自然会有新的身份,作为一枚棋子,亦或是一把无情的利刃,这些自然不用她来操心。
指尖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醒目鲜红的喜帕再次盖了下来,染芳华长睫轻颤,终是面无表情的阖上了眼帘。
三皇子府内,淡雅简约的书房里,头上戴着束发嵌玉珠翠冠,身着赤金纹底墨黑色蟒袍的尉迟墨轻轻拨动着轮椅上的滑轮,缓缓来到窗前,清冷的眸光投在了往来穿梭的宾客身上。
无悲无喜的面容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自嘲的苦笑。
这硕大的三皇子府有多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从车水马龙到门可罗雀,颓废的何止是表面上的荣耀恩宠,更主要的,他的心亦是如此凋零。
尉迟墨瞳孔微缩,一张美艳绝伦,但却异常苍白的脸庞倏然跳入了脑海之中。
喉咙涌动,泛上了一抹苦涩,这次为何没有再拒绝父皇的好意,偏偏在众娇女之中,挑中了富庶之家,商贾之女的染芳华。
自幼跟随母姓,“染记绣庒”当家人钟吾天之女。
就在尉迟墨胡思乱想之际,一阵急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速传来。
人未进,声先破门而入:“主子,皇上到了。”
尉迟墨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青玄,低沉地道:“推我出去吧......”
略一转圜,将将出了书房,那一抹被众人簇拥在正中央的明黄色彩便印入了眼帘。
只见尉迟雄裹身的明黄色龙袍上,九条金龙吞吐于五彩祥云之间,霸气十足,足下只露得龙纹熊皮金靴,头戴束发紫金冠,昂首阔步之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此刻尉迟雄看上去心情不错,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疏离的笑意,一边与众臣谈笑风生,一边稳步而行。
车轱辘在地上滑行的声音传入耳朵,尉迟雄循声望去。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尉迟雄眸底深处不可察觉的闪过一抹惋惜,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常态。
“新郎官,可准备好了?”雄厚威仪的嗓音忽而响起,尉迟雄一改往昔的严肃神情,难得对尉迟墨出言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