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止颜被困在一张柔韧的大网之中,不管她如何努力地想要挣脱它,大网仍是紧紧缚住她的四肢。她看见安博就站在一旁,无论她怎么叫喊,他却恍若未闻,最后她声嘶力竭。安博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离开了。
而后又出现了皇兄的身影!尽管皇兄看到了她,却仍然没有出手相救。她挣扎得没有力气,失望地闭上眼后,再看竟然看到岚哥哥。岚哥哥向她伸出了手,可她怎么努力也够不上岚哥哥的手,她彻底地绝望,“啊”一声大叫。
“公主,公主!”青兰焦急的脸出现了,眼圈红红的。止颜伸手摸了摸青兰的脸,温的!再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痛!自己没有被缚在大网里!意识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头还些微有点疼!再向四周看一看,是自己的房间春!明明是在酒肆里……怎么回来的?刚被恶梦惊扰的心又提到了嗓子口。
“我怎么回来的?不是在……”
“公主,那个……”
“不会吧?”她记得她喝了酒,那酒很好喝,对面坐着褐眼男子。
青兰见止颜神情怪异,四下打量她自己的衣物,不知她在做什么?
“公主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还好身上没感觉有什么异样,但是她的衣服被换过了……止颜颓丧着一张脸,就知道那人打什么主意了,又被占了便宜!
“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公主,是我换的啊。您喝醉了,被一顶轿子抬回来的。轿夫送您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今天真是把她担心坏了,眼前一花,青兰就不在面具摊边上了,等她找回面具摊。见着的却是一堆踩坏的面具,颜公主人已经不在了。问旁人,说是给青衣男子给带走了。她一口气跑回客栈,李大人和亲使大人亲自领人满大街找公主。青兰在客栈急得哭起来,却见一顶小轿将醉了的她丝毫无损地抬了回来。还好没事儿,否则青兰就是死上十次八次也不足惜。
止颜一听,抚了抚胸口,暗道还好,放下一颗心来,肚子却传出咕噜咕噜的怪叫声。出去一阵晚膳还没用,又昏睡这么久,早己饥肠漉漉,止颜顿生腼腆:
“青兰,有没有吃的?那个……现在几更天了?”
“差不多二更天。我给您留了些吃的,我下楼去给您温一温。”
“好。”有吃的了,真好!
不一会儿,丰富的饭菜就摆上桌了,全是现做的?大大的问号出现在止颜头上。
“客栈老板特意叫厨子给现做的。”青兰看出她的疑惑。
“客栈老板……”止颜下意识地喃喃念到,在她出门前,小伙计送小吃过来时提到过是老板让他特意送的。现在这人又安排厨子专等她醒来,为她做晚膳?这人又是何方神圣?才出京不到十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这路程还有将近半月才能到达西贡,不知还要生出什么事端?还是小心为妙!用银针一一测过之后,她才敢进食。
吃饱喝足,怪异的梦境又浮上心头!
“有朝廷什么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李大人说到了会封后便会有。公主您先睡下,明早还要赶路。李大人和亲使大人还在外面等着您转醒,我去通报一声。今晚我们四个一起在房里陪您过夜。”经过下午一折腾,青兰的胆子变得只有米粒般大小。
止颜看看其它三个满脸倦意的近婢,苦笑一番:“早些睡吧!”什么时候自己变成最连累人的麻烦精了,这种日子还是早些过去的好。
刚别过两三个时辰,他脑袋里又浮现出那张美仑美奂的脸!
“慕容!你爱上她了!”儒生模样儿的男子抿嘴,似非常不赞同从自己口所讲出的事实。房内油灯的灯花啪啦地响了几声。被称做慕容的男子不理会他的话,只顾着欣赏手上的珠钗,这可是订情之物!
“王上交待的话你都忘了!”儒生叹气,慕容中毒了,还是世间最无可救药的一种毒。
“我没忘,不过我已经决定给她一切她想要的!她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她是世间最美的女子!”慕容扬起浓密的眉,褐眼散发出无比坚定的光彩,“陌寒,你已有了雅君。我对她,就像当年你对雅君一样。”
“可是……”儒生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陌寒,从前我以为王位会是我的全部,自从我见到她后,我发现她才是神和上天赐给我的独一无二的珍宝。所以,收起你那些傻子行动!我不想伤害她。”话尾,慕容眼光像利剑一样疾射过来。
“你回房休息吧,我想出去走走!我说的话你记住,她若有半点损伤,我找你算账。”陌寒很不解地望着丢下这句话出门儿的背影,为一个女人,慕容要找他算账!现在半夜三更,他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真去春吧?看来中毒不浅!
他座在床沿,望着熟睡中的人儿,禁不住伸手碰碰她粉嫩的肌肤,多安静!外屋那几个丫环早就睡沉过去了。他敢来,自然就能不知不觉地摆平她们。今天看到她生气的样子,真好笑!他为救她的一抱,居然让自己的身体有反应。他很多年没有碰过女人,不是不想,而是珠兰死后他的心再无涟漪!那晚他本是去杀她,却没想到见到她惊于世人的美丽,好一幅美人沐浴图!那戏弄的一吻,让他的止水之心瞬间点燃成为热情。他想拥有她,杀意瞬间瓦解崩溃,万般柔肠取而代之。
只是熟睡的她身边的危险太多,多到她即使冰雪聪明也未必能全数化解。
相府。
“安伦,你带着红叶赶去会封,沿途注意保护她。”
“爷!”安伦看着借酒消愁的安博,不知说什么才好。娶一个尚书千金不会让他这么痛苦,让他痛苦的是另一个牵动众人的女子。
“去吧,现在就去准备,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我没事!”安博胡乱灌了一口,这六、七天他也疯够本了,又能怎么样呢?除了他的心不断沉沦,世界还是没有变。该上朝还得上朝,该娶的还得娶,不是吗?他宁愿那个冬天,没有见过她,没有摘下那一捧梅,否则他便不会有今日的悔与痛。而她,从今后再不属于他了。
他坐在池边的台阶上,看着水中的倒映:那个男人长着粗俗的胡渣,两眼无光,昏昏噩噩。无情的人,自然不会再有心。这才是他……安博。
你这又是何必?伊人已去,便应该让她成为过去。安伦担忧地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嘴里却蹦出简洁的字:“我这就去准备。”
离开后园时,安伦木然的脸上划出几缕隐痛,不禁想起从前:
当年爹领回安博时,他才不过是三、四岁的孩子,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安伦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小哑巴。虽然自己比安博大两岁,却也害怕他冷冽的目光,那种冷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半年以后,小小年纪的安博才对父子两人放松警惕,对他蹦出惊世骇俗的第一句话: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只准对我忠诚!”
这句话把安伦当场吓呆!可笑的是,年纪越来越大以后,安伦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就听命于他了。当年冷漠的小男孩渐渐地长得和自己一样高,长得比自己还有智慧,性格也渐渐有了些变化!原以为他冰雕的心会慢慢在爹和自己的温暖下慢慢地融化,可安伦错了。
十六年前,那场无情的大火,将安博的心越烧越冷,就像坠落深谷的万年坚冰一般。爹为了救他和安博,再没从在那片火海里走出来。两人甚至连为爹造一座墓都办不到。
后来,两人过了两年流浪的生活,从浩兰,一路流浪到会封。他们讨过饭,做过苦力,受尽别人的欺辱。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好不容易要到一只包子,刚递到安博的手上。一群本地的野孩子就冲过来抢走包子,一把扔在地上。包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沾满了灰,安伦伸手去捡。那可是他好不容易要来的啊,要知道他和安博已经两天没吃东西。现在哪怕是眼前飞过一只苍蝇,他们都会忍不住流口水。几个野孩子竟然朝拣包子的安伦吐口水,旁边剩下的几个则对着两人大笑大叫:
“臭要饭的,你吃啊,你吃啊。”边叫还边洋洋得意地向两人做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