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从咸阳回来后不久,刚开始还有些说不出的惆怅,同样是天底下两个胳膊两条腿的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为什么人家前呼后拥,威风无比,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小公务员呢?
有一位著名的相声演员曾这样说:“有人喜欢往上看,有人喜欢往下看。活法不同,关注点不同,喜欢跟上面比的肯定觉得好多人都比我强,往下比的肯定觉得好多人都不如我。什么事都得往下看,你就会觉得很快乐。”
刘邦就是一个特会安慰自己的人:自己好歹也去过咸阳,见了大世面,有些人至死也没离开过黄土地,难道这种人就要自杀吗?
所以刘邦把咸阳那档子事忘得一干二净,又面带笑容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逍遥起来。
三十老几的刘邦算是超大龄青年了,难道他就没想过娶个媳妇生个娃吗?如果说他不想,那纯粹是睁着眼说瞎话。实际上,刘老大做梦也想抱着媳妇睡觉呢。
无奈,当亭长之前,名声太坏,自己都得蹭饭吃,哪里有闲钱养活媳妇呢。再说,也没有哪家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
刘邦曾经一度以为要做一辈子的单身贵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后来承蒙老天爷和哥几个的照顾,让自己做了一名小公务员。虽然没什么积蓄,但好歹有了铁饭碗,成了国家的人了。
身份变了,工作有了,娶媳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吧。但人们习惯于以老眼光看人,不相信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都觉得刘邦浪荡了三十多年,不可能说变就变。再说,人们还是比较现实的,虽然不像现在的女孩要房要车,但好歹也得有一个像样一点儿的容身之所吧。但是晃荡了三十多年的刘邦早就把当时分家所得吃了个精光,自己还得和老爹老娘挤在一起睡觉,哪里有新房子做洞房啊。
就这样,关于娶媳妇的事就搁下了。
本以为娶媳妇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但刘邦做梦也想不到桃花运在不经意间就被自己撞上了。
这年,沛县城里来了一位叫吕公的人,吕公有两男两女,吕雉是长女,这个女孩不一般,不仅相貌俊俏出众,脾气也倔犟得出奇。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少人登门求亲的人,立志要嫁一个非常之人。
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吕雉已经二十多岁了,还待字闺中,成了当时名副其实的剩女。
再看吕公,因为在家乡和别人结下私仇,怕遭仇人暗算,便决定举家南迁。因为他和沛县的县令是多年的好朋友,所以便来投奔沛县县令了。
这位吕公是名门望族,家里既有钱又有地位。既然朋友来到自己的地盘定居,沛县的县令自然很高兴。于是,大摆宴席,给老友接风洗尘,同时把自己地盘上有点儿地位的人也都一一请来,好向人们宣布:这人以后就是我罩着了,大家都放聪明点儿。
吕公本来就是个名人,又和县令有特殊的关系。所以沛县的达官显贵和地方上的头面人物都纷纷上门拜访,借机拉拉关系,套套近乎。
结果,报名参加这次宴会的人超出了县令的预想,一时僧多粥少,座位不够了,县令也挠头了,总不能泼冷水,把大家撵回去吧。
在这种情况下,萧何的作用显现出来了。
他让下人把座位分成堂上和堂下几个等级,并宣布“贺千钱者入室”,意思就是上的礼钱超过一千的,才有资格到堂上跟吕公、县令等人聊天喝酒吃肉;礼钱少于一千的,只能和吕公打个招呼,喝杯酒,说几声“久仰久仰,大家一起发财”之类的话就行了。
本来这招是比较高明的,既不会少收一分礼钱,也不会让客人心生怨恨,因为在堂下的客人只能怪自己级别不够和礼钱不多,与吕公和县令混个脸熟也知足了。
但偏偏有一个怪人不信这个邪。谁说没钱就不能登大雅之堂了?谁说没钱就不能喝酒吃肉了?
接下来,刘邦的出场着实让萧何头疼了一番。
亭长官不大,薪水自然也很少,一般只能坐到堂下。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刘邦是混吃混喝的高手,屈居于堂下不是他的风格。
两手空空的刘邦如约前去赴宴,来到吕家后,只见里里外外张灯结彩,装饰得焕然一新。刚进院门,就有人马上告诉了他萧何定的新规矩。
刘邦心里暗骂,这是哪门子狗屁规矩,在老子这里行不通。所以,他带着自信的笑容直接向客厅门走去,准备上演一幕“空手套白狼”的拿手好戏。
在客厅门口,刘邦定睛一看,堂下的人已经黑压压地坐了一片,而堂上倒有几个空着的雅座,特别引人注目。刘邦略一思索,伸手取过礼帖,在上面写了六个大字“刘邦贺钱一万”,交给了接待的侍者。
春风满面的吕公得知居然有人贺一万钱时大吃一惊,心想,来者一定不是寻常人,便到院中相迎。
萧何知道刘邦平时轻财好施,哪里有什么积蓄,这次打肿脸来充胖子,吹牛吹大了。他怕事情闹大了,便上前一把拦住吕公,小声说道:“刘邦这个人一向喜欢跟人开玩笑,他的话不必当真,我这就让他出去。”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吕公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见过这样吹牛的人。经萧何这么一揭底,他对这个吹牛大王更感兴趣了。
于是对萧何说:“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有这个心就够了。”
结果,吕公不顾萧何的劝阻,径直向外走去。到了门口,看刘邦身躯高大,仪表堂堂,心中倒有了几分欢喜。
就这样,吕公亲自把刘邦引到堂上,刘邦倒也不谦让,丝毫没有因为说大话,付不起一万礼钱而脸红,反而挺胸阔步地坐在了贵宾席的首座。
席间,刘邦谈笑风生,潇洒自如,没有丝毫的拘束。有人敬酒他就陪喝,无人恭让他自己喝,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也许这位吕老太爷被刘邦的吹牛弄晕乎了,或是被刘邦在席间的潇洒自如折服了,或是因为自己酒喝多了,反正对刘邦是越看越喜欢。最后等酒宴散了,还把刘邦带到卧室见自己的老婆、女儿。
刘邦有些懵了,这是哪跟哪啊,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吕老太爷看到刘邦满脸的迷茫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好好干事业吧,一个小小的亭长岂能满足?”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会说努力奋斗之类的话,没想到刘邦却说:“吕老太爷,其实我对目前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
吕公被噎了一下,不过,他认定刘邦是个奇才,只不过是在忽悠自己罢了,于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的闺女咋样?给你当老婆愿意吗?”
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含情脉脉地站在自己面前,刘邦顿时傻了,难道是在做梦吗?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很疼,看来不是在做梦。
白捡个媳妇,谁不要谁才是真正的傻子。天上掉馅饼的事儿竟然让我刘邦碰上了,自然要抱得美人归了。
再看吕雉,不知是被刘邦的帅气所折服,还是被刘邦的“无赖”劲儿所吸引,反正她对刘邦也是一见钟情。
吕老夫人却当场表示反对,把女儿嫁给一个爱吹牛皮,没车没房没好工作的“地痞”,这简直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但一家之主是吕公,再说女儿也很乐意出嫁,所以吕老夫人的反对意见无效。就这样,日后的吕后、现在的妙龄少女吕雉边荣耀登场了。
人们都说喝酒吃饭会误事,但在中国好多事情是在酒桌上谈成的。刘邦就深谙此道,不仅骗吃骗喝还顺手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这也算是混得最高境界了吧。
刘邦娶媳妇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人们不仅对刘邦空手套白狼的绝技佩服有加,更对吕公为什么把女儿下嫁给一个三十好几的“混混”充满了好奇。
吕公对这件事保持沉默,因为娶了媳妇的刘邦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生活还是原地踏步。吕公也许很后悔自己当初昏了头的决定,但也只能是打脱牙和血吞。
直到后来刘邦成事后,吕公才这样解释自己当初的举动:“其实我很精通相术,想当年我一看到刘邦,就知道他有帝王之命,之所以把女儿嫁给他,这是一种战略性投资。”
在这里想到了“奇货可居”的吕不韦,他通过投资经营政治,拥立异人为国君,结果获得丰厚的回报。看来吕公得到了吕不韦的真传。
再看刘邦,靠着吕雉的丰厚嫁妆,他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润小日子。虽然有时候还会出去“混”一下,但更多的时间还是黏在老婆这边。
媳妇有了,工作又体面,薪水还可以,这才叫过日子啊。没准哪天能升升官,说不定还会当上县令啥的,刘邦搂着媳妇笑着睡着了。
如果生在太平盛世,刘邦铁定将以沛县一个普通基层干部的身份走完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但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人的命运也因此有了太多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