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孤独行者

绒魔的速度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赶上的，桃泠才追出几步，已经不见了君舞的踪影。

她大声地呼唤：“然小子，你要去哪里？”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君舞一直跑一直跑，窜过琳琅水晶屋，窜过桃泠家的门口，窜过天符城的结界，窜过桃泠在废墟里的秘密泉水小屋，窜进蕴满灵气的红枫林，窜到那个巨大的陨石坑边上。

散落在坑里的金属鱼碎片零零碎碎的还在原地，曾经长满了红色彼岸花的坑底，现在已经完全化为一片荆棘。

君舞缓缓地从陨石坑边上走下去，任缠绕的荆棘刺进他的血肉，任血液流出身体或者滴落在心里，任一份忧伤占满自己的里里外外，包裹成茧。

他躺在坑底的中央，躺在他在这个世界最先接触到的土地上，他的眼泪缓缓地流淌。他闭上眼睛，想要忘记这里的一切，忘记桃泠的美丽，忘记她的体温，忘记她最甜美的声音，忘记最初和她邂逅在美丽的红枫林……

周围十分安静，甚至能听见落叶的声音，叶子从树枝上断裂，然后划过空气，轻轻地铺在地上。就这样良久良久，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直到黑夜降临，迷雾的荆棘林漆黑一片，安静得只剩下细碎的虫鸣。

陨石坑的中央，荆棘覆盖着的地方，睁开了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

也许是命运的主宰者故意要捉弄他，让他变成一只可笑的恶魔，而现在，可笑的恶魔也终将回到恶魔的世界，去战斗，去生存。

即使是漆黑的夜晚，君舞的眼睛也能比普通人看得更清楚，再加上灵敏的嗅觉和听觉的辅助，他能在黑暗中自由行走。

白天的时候三个天阳十分地热，一到夜晚，天气就凉了下来，甚至会有一点冷，不过幸好君舞有一身暖和的毛皮，可以勉强抵御寒冷的侵袭。

他向着天符城相反的方向走了一会，身上的绒毛已经被水雾湿透，他像小狗那样浑身抖了抖，甩出好多的水珠，顿时感觉浑身都轻了不少。

君舞尽力地不去感知桃泠的灵气，也不再想桃泠这时候在干什么，他只是一边走一边警惕着四周。

他知道危险随时可能出现，会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就像第一次进入红枫林的时候，君舞听见婴儿的哭泣，小心翼翼地去观察的时候，背后突然窜出来一只暴食魔熊。然后被暴食魔熊和窃灵魔追得气都喘不过来，差点死翘翘，幸好桃泠……又想到了桃泠。

君舞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不去回忆，心就不会痛。

他放弃的可是最最喜欢的人啊，心中怎么可能不痛？

但他更清楚地知道一点：只有在险境中存活，变强，才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才有机会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才有机会和家人团聚，才有机会告诉老爸，我的离去不是他的错。

可能是因为那一场大战的缘故，走了半天，君舞连一只窃灵魔的怪叫都没有听见。

走过一片泥沼，在水潭边，他看见成千上万的白色的鸟停在水边，用细细的长腿站着，把脑袋搭在背上的翅膀之间，好像全都在睡觉。

君舞不想惊扰它们，他慢慢地靠近，站在一块长满了苔藓的大石头上。

他看着这平静的沼泽地，心中也跟着平静下来，他先是坐下，然后又趴下，将尾巴自然悬垂。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

这石头怎么是热的？而且好像有一股味道。他沿着边上走下去，才看见这石头原来是一只长满了青苔的大犀牛，它正安静地熟睡着。

君舞再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这样的‘石头’还有好多个。

然后，他看见水边的荆棘树上倒挂下来好多只大蜘蛛，就在那些白色的正在睡觉的鸟儿头上。

那些白色的鸟似乎并没有察觉，仍然一动不动，还在熟睡。

大蜘蛛用尖锐的蜘蛛腿戳穿鸟的身体，像是用牙签插起小吃那样干脆，然后又陆陆续续回到树上。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连死亡的鸣叫都没有。

这些杀戮都在无声之中，好像一切都是已经相互知晓的，剩下的只是沉默地配合。

他看到的这些都是普通的虫鱼鸟兽，不是魔兽，魔兽会将灵气转化为魔气，有的还会使用法术，这是最根本的区别。很明显，它们都不是君舞的目标。

君舞离去，继续往迷雾更深处潜行。

在树林里走了没几步，突然眼前一闪，周围已经完全换了一幅场景，迷雾森林变成了一片炙热的火海。

君舞反应过来，他应该是不小心进入了一个混沌之镜，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他在九霄学院的课堂上曾经学到过。

天空下起了小雨，斩魔军团威武的巨魔头骨大门下，一个身着铠甲的少女正扶着一把大剑，瘦小的身躯轻轻颤动着，好像正在哭泣。迎面忽然走来二人，少女赶紧擦干净了眼泪，把大剑扶稳。

少女向他们敬礼：“古圣老好，石司令官好！”

古诺和石德天隐隐觉察到尹妮雅的哭腔，古诺问道：“尹妮雅，你在哭什么？”

“报告古圣老，没有在哭什么！”

石德天轻拍她的肩膀：“你只管说，谁欺负你了？你可是这军中唯一的一个斩魔女英雄，谁欺负你我替你去教训他。”

“不是，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太没用。”

古诺和石德天对视一眼，又看着尹妮雅。尹妮雅继续说道：“那天对阵六臂魔猿的时候，我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有好多战友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我真是太没用了。”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是不是不应该参加斩魔军团？”

古诺郑重地说道：“不要怀疑自己，尹妮雅！我要告诉你，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你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你在军中训练很刻苦我们都是知道的，你不愿意输给男孩子的样子，我们也是看见的，你真的很有潜力。不过，如果你决定离开这里，我也会同意的，毕竟你是女孩子，很多极限你可能比别人更难突破。”古诺抱起双手：“你去好好想想，想好再做决定吧！”

古诺和石德天离去，尹妮雅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

天网议事堡西西圣老的房间内，可可依然躺在那块金色的占卜水晶上，昏迷着。西西陪在她的身边，和她聊许多过去的点点滴滴，每次西西都是泪流满面才倒在可可身边疲倦地睡去。

她梦中都在呓语：可可，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姐姐很想你呀……

扶御沙和古一从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

当然事情并不是就这么结束了，而是唐起风故意让西西这么做，他打算让他们露出獠牙。

扶御沙回到自己的冰霜堡，他此时正打量着手中的鬼爪金刀。

鬼爪金刀是一把单刃直刀，虽说是叫鬼爪金刀，但并不完全是由黄金打造，刀身也并没有鬼爪的造型设计。名为鬼爪，是因为这把刀是诅咒之刃，用它造成的伤害都无法用灵气或者法术治愈。

说得虽然有点邪乎，但是真正解释起来却非常简单。

鬼爪金刀的特殊制造方式和特殊构造使它拥有吸收灵气和存储灵气的功能。当刀身造成了伤口的同时，也在伤口处创造了一个输送灵气的通道，这个通道两端分别连接着伤口和刀。受伤者用于治疗伤口的灵气会通过这个通道传送到刀里面储存起来，所以不管耗费多少灵气治疗伤口，都只是将灵气输送给鬼爪金刀而已。

扶御沙的前面，古一从坐在椅子上，他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自己最珍视的法宝八卦琉璃镜。

古一从低声对扶御沙说道：“琳琅水晶屋的可可还没死，如果她醒来，我们就麻烦了，所以必须找个机会干干脆脆杀了她。”

“不行，那小巫女被她姐姐时刻保护着，别说要杀她，就连靠近她都没有办法。”

“那我们要怎么办？就这样等她醒来，坐以待毙吗？”

扶御沙嘴角勾起，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必，我会说服几个人和我们一起走，在那小巫女苏醒之前，我们早就到碧露城了。而且，我们必须带上一个战利品献给十大元魔之主修妄，这样他才会接纳我们。”

“战利品？”古一从疑惑。

“对，战利品，没有点东西献给修妄，他怎么可能相信我们？这战利品，就是天网圣老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