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靖皇城青州,一夜血雨腥风,安阳侯容澜蛰伏二十载,突然举兵造反,将轩辕皇族一百五十八人尽数屠尽,但凡有不降臣子一律斩杀,一时间,青州城中人心惶惶。
第二夜,青州丞相府,紫轩阁院门紧闭,正房里的灯却还亮着,虽然雨大,却从风中隐约散出淡淡的血腥味来。
一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人快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老爷。”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个一脸血污的中年人,他抹了一把脸,难掩的疲惫和愤怒。
外面的人惊了一下:“老爷这是出什么事了?”
说着,那人往里面探了下头,然后脸色变得煞白:“老爷,夫人她……”
中年人一把掩住他的嘴,将那声惊呼给捂了回去,沉下脸道:“处理一下,别让别人看见了,知道该怎么做么?”
那人连忙点头,然后点完头还是有些犹豫:“老爷,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这几天的事情在闹。”唐盛用袖子狠狠抹了抹脸:“被她那父亲和大哥迷昏了头,非逼我联合大臣逼宫,也不看看这几日都死了多少人了,这不是要我去死么?她自己不想活了,可不能连累了府里这上下几百口。”
下人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是有些犹豫道:“夫人是有些天真了,可那也不必……老爷,这连家若是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
“我不是有心,一时失手罢了。”唐盛皱了皱眉,面色随即阴狠起来:”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连铭雨若知道他女儿出了事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不做二不休,如今我正要做点什么取得陛下信任,既然连家容不得我,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你听着……”
唐盛凑在下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下人听着连连点头。
说完,唐盛便在雨中大步离开,而下人进了屋子,不多时扛出了一具浑身是血的女子尸体,消失在黑暗中。暴雨倾盆,很快便将地上的血水冲刷了干净。
随着大门被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一声已经压抑不住的哭声,终于从窗台外茂密的灌木丛中露了出来。
窗户下面的阴影中,蹲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子,一道闪电划过,露出张惨白惨白的脸,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直到咬出一道深深的血迹,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哭声。
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紧紧的抱住女孩:“别哭,风儿别哭,你听嬷嬷的,赶紧回到院子里去,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半个字。”
唐风一个劲儿的颤抖:“娘,娘她死了……是爹杀了……”
柳嬷嬷一把捂住唐风的嘴:“别说,想活着就别说,我马上去你外祖家,将这事情告诉他们,老爷一定会给大小姐讨回公道的。”
柳嬷嬷是唐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老人,忠心耿耿,因为知道这几日青州动荡不安,所以才陪在唐风身边,今晚本是想来找唐夫人说说闲话的,却没料到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出声,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唐风当即便要冲出去,但却被柳嬷嬷死死的按住了,柳嬷嬷心里明白,唐盛连自己相伴二十载的妻子都能下手,一个女儿又如何?就算唐风是丞相府的嫡女大小姐,又如何?若是被发现了,一定会被灭口,毫不手软,唐风是个软弱的姑娘,斗不过的。
唐风此时已经分寸大乱,听了柳嬷嬷的话,只知道慌乱的点头。
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柳嬷嬷牵着唐风悄悄出了门,将她送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摸了摸她的脑袋:“快进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知道么。”
柳嬷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唐风在大雨中傻站了一会儿,飞快的钻进了房间,连湿衣服也不知道换下来,冲上了床,将身体用被子裹了起来。
夜凉如水,唐风也心凉如水,只要闭上眼睛,便看到母亲一身的血。
她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一向并不亲睦,因为外祖家世代将门,二十年前成婚时,父亲还没有如今高位,难免有人会觉得他攀上高枝,借岳家上位,而且母亲性格硬朗,又不会妩媚讨好的,自然的,也敌不过府中娇媚新颜色。
可无论如何,一夜夫妻百日恩,唐盛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
唐风咬着被子,狠狠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就这么过了一夜。她什么也做不了,必须等到外祖父前来,才能为母亲出头。
可是第二天一早,唐风没有等到替母亲出头的外祖父,却等来了唐盛的侧室,如今府中最受宠爱的二夫人林月蓉。
林月蓉也是将近四十的人了,却因为保养得好显得很年轻,带着两个丫头,便进了静怡轩。
唐风此时正坐在床上半睡半醒,被门外的敲门上惊得一个激灵。
“大小姐。”丫头在外面敲门:“大小姐起身没有,二夫人有事找你。”
虽然喊着大小姐,可丫头语气中却没有什么尊敬的感觉,而是很不耐烦。
唐风一个激灵起了身,慌忙道:“起,起来了,这就来。”
她有些慌乱,林月蓉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作为一个被老爷宠爱,身份却始终低上一层的女人,她始终视唐风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更不会轻易到静怡轩来。
起了身,唐风晃了一下,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痛,昨夜一身湿透的便上了床,然后这么裹着湿漉漉的被子坐到早上,就算是身体一贯的好,也有些吃不消,当然这吃不消未必是身体上的,更多是心里的,她眼睛现在还很酸涩,心中一团乱麻。
外面的丫头又催了几句,唐风赶忙又应了声,三两下的换了身衣服,又再抹了把脸,对着镜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她不知道林月蓉是不是知道昨晚上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知道,唐风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做了个身呼吸,打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