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那位高权重,不食人间烟疾苦的皇帝便听说了自家儿子遇刺的事,而相府八小姐同自家儿子一起受伤的事他自然也是听说了。
“高迪,相府那丫头可是因为晨风才受伤的?”年过四十的皇帝坐在御书房的文案前,手中拿着奏折,却忍不住转头询问身旁的人关于自己那早早便出宫的儿子。
被突然点名的高迪一愣,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依老奴之见,应该同王爷有些关系,否则依王爷的性格定是不会去管此等事情的。”
皇帝一想,好像也是啊!他的这个儿子是众皇子中最让人省心的,但同时也是最冷漠的,甚至同他都不太亲近。如果不是同他有些关系,定是不会插手别人的事情。
“而且,那丫头还离家出走了,说不定就是因为晨风才会如此。既然如此,朕替他们俩做一回媒人如何?”皇帝微微一笑,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实际。
因此,不过一个时辰以后,丞相府便接到了皇上的圣旨。
高迪站在相府的大厅里,精明的眼睛扫过跪在一堂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跪在丞相身旁,那抹浅色的纤瘦的身影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三色为矞,鸿禧云集。皇室之后晨安王景晨风,带兵六载,节操素励,才德起于翰林,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陈氏八女,京城世家之后,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陈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陈氏授正一品王妃,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钦此。”高迪恭敬地举着圣旨,用他那特有的尖利声音诵读着圣旨的内容。
宣读完圣旨后,高迪便看向了陈思凝,他眉眼弯弯地笑着说道:“陈八小姐,接旨吧!”
陈思凝跪在地上,只顾着自己肩膀和膝盖的疼痛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听他宣读内容。突然被叫到,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站在前方的高迪,低声道:“哈?”
“八小姐,接旨啊!”高迪无奈一笑,又重复了一遍。
“高公公,抱歉。请你回去禀告皇上,恕臣女不能接下这圣旨。”陈思凝仔细回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出声回绝了。接着她轻声道:“臣女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赐婚,但依臣女之见,皇上必定是误会了臣女与王爷,因此还劳烦公公回宫同皇上讲清楚些。”
高迪一愣,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不愿嫁给晨安王的女子,要知道虽然晨安王面上冷漠无比,但依旧阻挡不了万千少女想要嫁进王府的心愿。更何况,如今连皇上都亲自赐婚了,敢如此公然与违抗皇上的人倒是有史以来头一次。
“八小姐,您可知道您如今是抗旨不遵,若是皇上追究下来,可能就有些难办了。”高迪第一眼见到陈思凝,便觉得这女子不卑不亢、温婉淑秀,因此也没有对她恼怒,反而是好声好气地提醒着。
陈思凝有些惊讶地看向她,然后又才轻声说道:“谢公公关心,不过臣女确实与王爷没有半点儿儿女私情,若是因此耽误了王爷的良缘,臣女着实担待不起。”
见她如此坚定,高迪也不再多说什么,无奈地摇了摇拂尘便转身离去了,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在他心里,景晨风一直都是小时候那个可爱嘴甜的小不点儿,许多事都还需要别人来操心。
待高迪走后,丞相也只是皱着眉看了陈思凝一眼,然后便抬脚回了书房,而其他人也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一瞬间,整个大厅里便只剩下老夫人和几个小姐了。
“凝儿,你可知整个京城有多少人想要嫁给晨安王?”老夫人面色疑惑地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道:“而且,此次乃是皇上赐婚,你如此决然地拒绝了皇上的好意,也就相当于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你可曾想过惹怒了圣上,圣上又会怎样对待我丞相府?”
陈思凝这才恍然大悟,方才她只是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因此也就没想那么多,谁知她的一时糊涂,竟然会酿成如此大祸。不过她也只是惊讶了片刻,之后也就没有太多感觉了,毕竟让她一个现代先进女性尊崇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礼数,确实有些为难。
“祖母,思凝相信自己的话能够打动皇上,毕竟思凝也是为了王爷着想。”陈思凝想了想,轻声回应道,面上竟是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
老夫人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却也只是在心底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待琉璃扶着她走到门边,她又才低声对陈思凝说道:“凝儿,虽然祖母这么说可能对你有些不公平,但祖母还是希望你可以适当为丞相府考虑考虑,毕竟这是你祖父拼死拼活留下的东西,祖母想好好将它守护着。”
老夫人离开以后,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陈茜茹才阴阳怪气地对着陈柔敏说道:“二姐,有些人就是吃惯了糟糠,突然间给她燕窝珍品她还看不出其中美好,真是愚蠢。”
被唤到的陈柔敏扯出一抹浅笑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陈思凝,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当她走到门口才转身看着陈茜茹,然后轻声道:“妹妹,看在你我一母同胞的份上,姐姐劝你最好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否则再次被祖母关了禁闭就不好了。”
看着两人互相呛声的模样,陈思凝这才发现,这两姐妹不论是性格、相貌、举止,还是谋略、见识都不一样。陈柔敏就是平日里看起来温柔至极,可是却是那种会在背后趁着你不注意便会迅速出击的人;而陈茜茹便是将一切都表现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喜恶一般。因此,两姐妹的关系也并不如众人想象中的要好。
“你……”陈茜茹恼怒地盯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一张小脸上全是愤恨。
陈思凝静静地看着两人的明争暗斗,嘴角一直噙着浅淡的笑意。见陈柔敏离开之后,她才对着陈茜茹微微颔首,抬脚便准备离开,可是陈茜茹又怎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下一刻,她便只觉一阵香风飘过,再次抬眼时,陈茜茹便挡在了她的身前,脸上还带着那副一成不变的讥讽表情。
“有事吗?”陈思凝抬起头,冷冷地直视着陈茜茹的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手戒备地紧握着。
“没事。”陈茜茹轻声回应。
“既然无事,那思凝便不同三姐多言了。”陈思凝轻笑一声,侧身走出大厅,一丝一毫都不想留在大厅内。
陈茜茹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陈思凝的身影移动,直到视线里那抹窈窕的身影消失后,她才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过去。
“真是不知好歹,堂堂晨安王殿下的王妃之位,她陈思凝竟然还敢拒绝。”陈茜茹恶狠狠地摔下一个瓷器,然后便气愤地对着一地的碎片说着,脸上还带着一股义愤填膺的表情。
“小姐,那小贱人不是一直都那副目光短浅的模样嘛!既然她不想嫁给王爷,那么如果她丢了性命,应该也不回我9有人在意吧!虽然老夫人如今对她重视了些,但如果小姐可以在晨安王的婚事上取而代之,那么老夫人便一定不会多说什么。”陈茜茹的贴身丫鬟青鸾想了想,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轻不重地对着陈茜茹说道。
老夫人之所以看重陈思凝,不过是因为她的能力才干在日后能够替丞相府争光,可若是真的有一日她与相府的利益冲突了,那么老夫人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青鸾也是因为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才能够确信地向陈茜茹想这么个方法。
“青鸾,你稍后去一趟倾华苑,让那人在陈思凝的膳食里做些手脚,并且一定要让她吃下去。”陈茜茹思虑了片刻,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然后她又轻声道:“切记,莫要让她察觉了,否则到时候又是功亏一篑。”
不知道为何,陈茜茹今日总觉得自己心里烦闷至极,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胸口一般。可是她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是自己近日太过劳累。
夜幕渐渐来临,各个庭院的主子也开始准备用膳了,自然倾华苑的人也不例外。陈思凝今日的晚膳比以往丰富了很多,甚至连以前从未出现在桌上的八宝鸭都摆在了她的面前。
陈思凝坐在桌边,怀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总感觉是自己的错觉。自从她醒过来以后,虽说日子比以前过得好了很多,但是像今日这般丰盛的饭菜可是没有见过的,因此心里多少有些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