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家父母，没了女儿就够伤的了，没了一双儿女可怎么活？”苏溪特别讨厌行事冲动不管不顾的人，眼前这位就是。

周家少爷的眼神一黯，沉默半晌，语带恳求：“请你救救我妹妹，一定要救她！”

岸边的众人不愿意下水，愿意在岸边搭把手的大有人在，不一会儿，周家少爷就被人拽了上去，瑟瑟发抖又心有不甘地守着。

“我尽量！想想你可以做什么？”苏溪又游向河中央，拽着飘浮不定的脸色惨白的女孩，用力向岸边游。

平常飞逝的时间，在这样的时刻过得极为漫长。

没多久，苏溪觉得高估了自己，饥寒交迫还下河救人，很快她就没什么力气了，游动的速度明显下降，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很可能救人不成还把自己搭上。

死亡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也让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发现，即使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年代，她的求生意志还是一样坚定。

活着不易，她想通了，即使在充满不确定的未来里，她还是可以用医术救治病患，做她喜欢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拼尽全身气力向岸边游去，近百米了，八十米了，七十米了……越来越近了……更加靠近了……

岸上的百姓沸腾了！

“哪家的姑娘好水性！”

“不要命了吧？”

“瞧着脸生呢，不是城里的人家？”

“长得可真好看！”

“以后怕是没法子生养了！”

“我们想想法子，让她少游一点！”

周家少爷在岸上行动起来，让人找来一条小船，独自上船向河中心划去，顺利将苏溪和溺水的少女救上船。

岸边百姓一阵欢呼，然后又议论纷纷，掉水里这么久都浮在水上了，人怕是救不回来了吧？

小船上，脸色发青的苏溪喘个不停，可是一想到“救人黄金四分钟”的铁律，又顾不得自己，先将误咽的河水排尽，不然人就白救了。

“你，左膝跪地，右膝支撑，对……就这样，把她卡在你的膝盖和腿上！”苏溪毫不客气地指挥周家少爷。

“这是要做什么？”周睿目瞪口呆，“你真的会救人？”

“照做，也许还能救回你妹妹，不照做就等着收尸。”苏溪救人时冷静又毒舌。

周睿闭嘴照做，苏大夫不在家，看在这位女子娴熟的救人手法，姑且相信一下；不行上岸以后再另寻大夫。

苏溪左手成拳用力向少女左侧肋缘由下向上推挤，一下，两下，三下……

大量的河水从少女口鼻喷出，直到再也挤不出水来，苏溪又伸手探了鼻息和脉搏。

鼻息似有若无，脉搏几乎没有。

苏溪心里咯噔一下，扯开少女的衣襟，贴到胸口听心音。

一抬头，看到虎视眈眈的周家少爷，又要吃人的嘴脸，脸色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红。

苏溪一楞，没得罪他呀？

随即莞尔，这样非礼美少女，如果换成是男的，一定被揍得满地找牙。

瞬间，苏溪脑海里加了标注，认识第一人，护妹狂魔，随即开口：“周少爷……请问……”

“在下周睿，舍妹周冰。”周家少爷自报家门。

“周少爷，哪儿有温暖干燥的屋子和干净衣服？”苏溪牙齿打颤着问。

“杏和堂就有。”周睿冻得脸色发青。

杏和堂？！

苏溪一想到在那儿受的窝囊气，就冷哼一声。

气归气，苏溪救人的速度并未减慢半分。

苏溪往周冰身下垫木板，抬头托颌，开放气道。

双手交叠开始胸外按压。按单人心肺复苏操作，按压频率每分钟100-120次，期间配合吹气，比例为30：2。

就这样，苏溪从船上摁到上岸，又转到牛车上，直至摁到杏和堂门前，溺水少女周冰还没醒。

周睿恢复了理智，急归急，不敢打扰，不时地为她们盖好衣服。

苏溪摁得双肩双臂发颤，自己喘得不行，心里七上八下的，手边既没肾上腺素，又没心脏起搏器，更没有心电监护仪。

只能靠徒手心肺复苏术了，第一个病人不能就这么放弃，再坚持一段时间看看。

唯一让她心慰的是，周冰的情况没有恶化，手指和脚趾的青紫正渐渐消退。

苏溪相信，进了温暖房间以后，情况会更快地好转。

杏和堂的苏芪看到牛车上的救治，瞪得两眼溜圆，急得跳脚：“你这个姑娘怎么回事？怎么敢随便医人？”

不由分说，苏芪冲到车前拽人，边拽边语带责备：“周少爷，您也是的，苏大夫不在，还有我，城里还有其他大夫，怎么能由得她这样胡来？”

苏溪本来就摁得肩膀酸疼，冷不妨被用力一拽，疼得怒火中烧：“一边去！”

苏芪被噎得够呛：“周少爷，您万万不能相信这……姑娘，她方才来堂里求当学徒，怎么忽然救起人来？您不觉得……”

周睿看着妹妹迟迟不醒，不由地担心起来，问：“苏芪，你给瞧瞧，还能不能救？”

苏芪刚想说，有他没她，话还没出口，就被咽回去了。

苏溪剜了苏芪一眼：“你瞧你的，我救我的。”

苏芪是杏和堂苏大夫的得意弟子，都尊称一声“苏小大夫”，虽然气愤，还没忘掉悬壶济世的本心，急忙把脉。

周睿看着苏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不禁七上八下的：“苏小大夫，怎么样？我妹妹还有救吗？”

正在这时，苏溪感觉到周冰的一次心跳，随即右手握拳，连续三次撞击心前区。

苏芪惊呼：“你怎么能如此糟贱病人？！心乃重中之重，哪能如此敲击？这样只会毁损筋络，她本就回天无力！你……”

回天无力四个字像重拳，击中了周睿的胸膛，他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抓住苏芪：“你一没有施针，二没有望闻问切，怎么就回天无力了呢？”

苏溪不擅长和人争吵，有周睿缠住苏小大夫，她就能专注救人。

苏芪一脸心痛：“周少爷，天寒地冻，周小姐本就体弱多病，溺水如此之久，气息全无；纵使勉力一救，也过不了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