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锐叫了辆出租车,回到书店,远远就看到一个人背着行囊,站在门口晒太阳,正是刚刚回来的唐俊峰。
唐俊峰看到何锐回来,用幽怨的眼神说道:“锐子,你真打算把哥哥我当驴使唤呢?”
“俊峰哥,实在不好意思,”何锐歉意的说道,“手机没电了,加上今天有点忙,把你给忘记了。”
“幸好哥哥聪明,没在机场傻等。”唐俊峰哈哈一笑,拍了拍背上的背包说道,“这是阿姨送我的礼物,哥哥大方,分你一点。”
“亲哥啊,你就别挖苦我了。”何锐苦笑一声,打开门让唐俊峰进去。
唐俊峰将背包放在书桌上,掏出一大堆东西,有特色糕点小吃,还有秋梨膏、烤鸭什么的。
“好多年没吃过阿姨亲手做的月饼了吧,”唐俊峰呵呵一笑,献宝似的将一盒月饼拿出来,说道,“中秋节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你家还有月饼。”
何锐摇头无奈的一笑,说道:“我妈是东山人,对节日都很重视,所以每年中秋节她都会做很多月饼,五仁的、肉松的、桂花的,还有枣泥的,有时候都能吃到过年。”
“是吗,我说怎么和京城的月饼不太一样。”唐俊峰闻言呵呵一笑。
“这些你都带回去给皮皮吧,我好多年没吃过,也不想了。”何锐抽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笑道。
“你啊,还是那个臭脾气,犯起倔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唐俊峰闻言无语的说道,“阿姨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每年她都会准备不少,就怕你哪一天突然回去,到时候再准备就来不及了。我就因为这句话,才费劲吧啦的背回来,三四十斤呢老大,人家说千里送鹅毛...”
“行行,我收下还不行吗?”何锐苦笑一声,打断唐俊峰的抱怨,转移话题道,“我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基本上没有问题了,死者家属本来不想接受赔偿,但听说警方重新调查事故原因,估计他们怕出什么变故,所以就收下了赔偿,不打算再追究了,”唐俊峰舒了口气说道,“工程那边也没什么问题,已经签了竣工验收合同,尾款也会近期结清,这次多亏了叶叔叔,要不是他联系了秦部长,这件事还真没那么容易解决。”
“只要没事就好,”何锐松了口气笑道,“走吧,我请你吃饭,浦安所有的馆子随便挑。”
“这可是你说的啊,”唐俊峰哈哈一笑说道,“大凯跃吃螃蟹,哥哥我要拿鱼翅漱口...”
何锐笑道:“行,你拿鱼翅洗澡都行,叫上皮皮和嫂子一起吧。”
“算你小子有良心,”唐俊峰哈哈大笑说道,“叶叔叔那边也要叫上,咱们怎么着也要好好谢谢人家。”
何锐一愣,国内的人情来往、酒桌文化,他似乎早就忘记了,听唐俊峰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陌生的感觉,看到唐俊峰拨通了电话,何锐没有阻止,虽然他知道叶博君估计没有时间来吃饭。
果不其然,叶博君委婉的拒绝了,说是等下次有机会,去家里一起吃饭。
唐俊峰也没有在意,放下手机笑道:“去不去无所谓,但这个电话咱们得打。”
何锐摇头笑道:“俊峰哥啊,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一套...”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唐俊峰闻言哈哈大笑。
叶家别墅。
“爸,谁打的电话?”叶思媛扶着叶老在饭桌旁坐下,才出声问道。
“还能有谁,俊峰那个臭小子,这都什么时间了,还请咱们去大凯跃吃螃蟹,”叶博君摇头一笑说道,“等咱们过去,估计夜宵都吃不上热的了。”
“俊峰哥回来了吗?”叶思媛闻言一笑,“京城那边的事应该处理好了吧?”
“本来就是些小事,”叶俊峰说着,看到叶思雨走下楼来,便转移话题道,“咱们吃饭吧,还是一家人吃饭自在。”
“你那么自在想干什么,难道脱了军装穿上西皮,你就能忘本了?”叶老不满的瞪着叶博君道,“咱们革/命军人不能只图自己自在,到什么时候也不能丢掉原则...”
叶思媛见叶博君脸上黑一片红一片的,忍不住笑道:“老叶同志,这都什么年代了,咱别什么事情都上纲上线好不好。”
叶老撇了撇嘴,看到桌上那么丰盛的饭菜,脸色又是一沉,但他没有说什么,虽然叶老心里有些奇怪,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年不过节的,竟然准备这么丰盛的晚餐,就算是过年也没有像今天这么丰盛。
叶思雨沉默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便微低着脑袋等待开饭,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等众人落座,叶思媛见叶博君身边还有一副碗筷,不由好奇的问道:“爸爸,晚上还有客人吗?”
叶博君摇了摇头,看了眼身边的空座,笑着说道:“这个位置是小思的,你们的妈妈。”
叶思媛闻言脸色一紧,眼睛瞬间变得有些通红,她强笑道:“爸,好好地你提这些做什么?”
叶老也忍不住哼了一声,整个餐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叶思雨默默地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起身准备离开。
“给我坐下。”叶博君笑容一凝,沉声说道。
叶思雨的身体顿了顿,有些惊讶的看向叶博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叶博君发火,转而她的眼睛也变红了。
“爸,你这是要干什么。”叶思媛忙站起来劝说道。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们干什么?”叶博君吸了口气说道,“难道陪自己的妈妈吃个饭有这么难吗,不仅是今天,以后只要我多活一天,这个位置永远都是小思的。”
“爸,你知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事情已经过去了...”叶思媛皱眉说道。
“如果真的过去了,”叶博君看向叶思媛和叶思雨,平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吃饭?”
叶思媛愣了愣,拉着叶思雨重新坐回座位。
叶博君叹了口气,说道:“多少年了,不是你忙就是他忙,咱们一家人很少能坐在一起安安稳稳的吃一顿饭,有你们爷爷在这里,我一直觉得我还很年轻,可是看到你们一天天长大,我才突然觉得我也老了...”
“爸,你才五十岁,怎么这么悲观,”叶思媛勉强一笑,看向叶老说道,“爷爷都不觉得自己老,是吧!”
叶老呵呵一笑,点头说道:“那当然了,论掰腕子好多年轻人都不是我对手,博君,你这个心态可不对啊。”
“我并不是悲观,”叶博君摇头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我们是一家人,小雨、媛媛,我和你们的爷爷,还有你们的妈妈,我们是完整的一家人,虽然小思走了,但她依然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她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家人,你们每一个人都一样,这个家庭由我们五个人组成,我们拥有共同的时间和记忆,少一个...多一个...都不行,你们明白吗?”
叶老有些疑惑,但他没有说什么,虽然他平时嘴上说看不过叶博君的所作所为,但是他能明白自己这个儿子的苦衷和执着,甚至叶老心里还有些骄傲,作为一个父亲的骄傲。
叶思媛和叶思雨闻言齐齐的一愣,她们明白叶博君的意思,叶心不是家庭里的一员,甚至他不曾存在过,起码叶博君不会承认,他把一个空座留给张小思,意思很明显,这是一个完整的家。
每一个家庭成员不管以后面临什么,不管她在或者不在,哪怕叶思媛和叶思雨以后嫁了人,组成了新的家庭,但是她们永远是叶家的一员,而且任何一个家人,都不应该成为刻意回避的话题。
叶思媛很感动,同时也很奇怪,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叶博君,平时根本不会说这些肉麻的话,但今天他却突然变了,叶思媛隐隐猜出,这可能跟何锐有关。
饭桌上的气氛虽然有些沉闷,但随着这层窗户纸的捅开,每个人心里都好像放下了什么,又好像藏了些什么。
“剩下的饭菜别倒了,明天热热还能吃。”
叶老放下筷子,起身背着手默默离开,他的背影有些孤单,似乎今天的话题让他想起了他的老伴,不过他的老伴已经去世三十多年,叶思媛和叶思雨根本没有见过奶奶,所以,他没有反驳叶博君的话,但他的心里却有些沉闷...
“姑姑要回来了,是吗?”叶思媛吃了口米饭,装作不在意的一笑问道。
叶博君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还没有确定时间,不过不会太久,年前肯定会回来。”
“他们一家人一起回来吗?”叶思媛笑着说道,“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m国姑父来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中,表弟比小雨大一岁,不过我记得当时他很瘦很瘦的像个猴子,小雨,你还记不记得?”
叶思雨闻言,擦了擦嘴角的米粒,却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移向隔壁的收藏间,透过透明玻璃刚好可以看到一个相框,年轻的叶新红笑的很灿烂,还有大鼻子蓝眼睛,一脸搞怪的姑父约翰,两人中间还有个黑瘦黑瘦的小男孩,他叫亚当,中文名叫叶堂。
叶博君呵呵一笑,点头说道:“一起回来,现在m国经济不景气,外国人的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倦鸟总会归巢,顺便还带回来一只洋鸟。”
“老爸,不带你这么挖苦人家的。”叶思媛闻言忍不住脸上一黑,但想起记忆中的叶新红,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叶思雨薄嫩红润的嘴唇也随之微微一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