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抱着楚雪柔来到三楼的雅间“瓷心”,易离把楚雪柔放到床上,不同于以往的扔,而是轻轻放到床上。然后双手撑在床边俯视着她。
楚雪柔脸红得赶忙把头扭朝另一边,根本不敢看着易离。
易离见楚雪柔的反应,嘴角噙起一抹笑,看了好半响才起身,双手离开床边。
感受到易离起身后,楚雪柔悄悄转过头去,没想到一看就正对上易离漆黑的双眼,眼里含着点点不明意味的笑意。楚雪柔赶忙收回眼神,不敢再看过去。
楚雪柔不开口,易离也不开口,就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等着她先说话。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安静无比。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楚雪柔感受着来自易离的灼灼目光,脸上烫得发红,浑身都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想要开口打破这种安静,却又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瞅着床内侧的纱帐看了一会儿。
脑中灵光一现,楚雪柔突然想到刚才那一群男子的对话。似乎现在站在床边的这个男子就是景轩王,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栎泽将军。可若说他是王爷,倒确实有几分贵气,若说他是将军,威严霸气确实有,只是没有一点点久经沙场的皮相。以致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
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楚雪柔转过头问道:“你,你可是栎泽将军?”
易离脸上收了笑,不答反问道:“如果我承认了,你会怎样?”
其实楚雪柔清楚地知道她只是一个无钱无势的庶民,一旦身边的这个男子亲口承认了,她会立即收起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不敢有非分妄想。她小声说道:“我……会认清自己的身份。”
易离心中一动,第一次因为别人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卑微的一面而隐隐有不忍之意,连带着语气也温和了许多,道:“楚楚,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是栎泽将军,是南易的景轩王。”
听到他亲口承认,楚雪柔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他确实是自己心目中的栎泽将军,可正因为他是栎泽将军,自己才更不应该抱有幻想,幻想有一天那个众人口中犹如战神般的栎泽将军会着一身戎装走到自己身边,幻想这个突然出现救下自己的男子,会说一句“我喜欢你。”
“多谢王爷,民女知道了。”楚雪柔答着,脸色渐褪,没有了初始的微红,仅剩下一脸苍白。她突然想起了昨日与紫儿的对话,紫儿明明知道这个男子就是景轩王,却不肯告诉她。“如果他让紫儿刻意瞒着我,那么他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的身份,是否因为害怕我一个卑微的庶民会缠上他?”楚雪柔想着,忽然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就如同一个被困沙漠的人渴望水一样。
于是楚雪柔鼓舞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当初不肯告诉民女,王爷的真实身份,可是担忧……民女会高攀王爷?”带着一种难过的心情,连说话的语气了闷闷的。
“是。”易离坐在床边如实回答。
楚雪柔心中一颤,睁大了眼看着易离。易离也俯下身看着她道:“楚楚,本来我大可以骗你,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想以平等的身份与你相处,不让你有负担。但是现在我不想骗你了。当初我刻意瞒着你,确实是怕你在知道我的身份后会纠缠上我。但通过几天的相处下来,我知道你不会。”
楚雪柔咬了咬唇,虽然知道这个近乎残忍的答案心里难过,但感受着易离如此近距离的靠近,心脏还是忍不住嘭嘭直跳。又继续闷闷地问道:“所以……王爷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吗?”
易离道:“也不全是。告诉本王,你难过是因为我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瞒了你,还是因为我作为你喜欢的人,而瞒了你?”
楚雪柔脸上一热,别过脸道:“我才没有喜欢你。”刚一说完,楚雪柔就发现哪里说错了,缓缓转回脸,小心地说道:“王爷,民女不是……”
易离不容她说下去,打断道:“难道……没有一点点喜欢?”
想到过去每晚的同床共枕,楚雪柔的脸又渐渐红了起来。这种喜欢的感觉在这几日的相处中出现得悄无声息。尤其是在知道他就是自己仰慕的栎泽将军后,在他一路抱着自己回到房间后,这种感觉便源源不断地溢了出来,难以抑制。
“有。”楚雪柔看着近在咫尺的易离,轻声答道。
易离露出一抹笑,一双漆黑的眼眸都因为这笑而犹如一池柔和的春水,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他说道,声音低沉而蛊惑,“那么,你又怎敢确定,本王不喜欢你呢?”
楚雪柔心底一颤,盯着着易离柔和的双眼,不单是脸,连同整个身子都因为这句话而燥热起来。
易离看她反应,知道她信了。便带着一种不容拒绝地语气缓缓道:“在本王之下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以后在本王面前,不必自称民女,像你以前那般就好。”
“嗯。”楚雪柔下意识地点头。
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仍旧是三长一短四长的离殇特定暗号。易离知道一定是因为那个人,便起了身站在床边,边整理衣襟边道:“我走了。你且放心,我会派人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进来。”
楚雪柔一听就着急地坐了起来,趁着易离还未走远,大胆地问道:“王爷,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仿佛只有他亲口说出自己名字,她才能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易离身形一顿,不明白楚雪柔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后退两步俯下身,双手环抱到楚雪柔的后背,然后凑到她耳畔,声音低沉而温柔,“听好了,本王姓易,名离。”
“易,离。”楚雪柔重复道。
“呵,你是第一个敢直呼本王名讳的人。”易离笑道。
听易离心情还不错,楚雪柔又再次大胆问道:“王爷,可否留下来陪我?”
易离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戏谑道:“怎么,这么快就对本王投怀送抱了?”
楚雪柔脸一红,难为情地钻到被褥里蒙住全身。直到听到一声关门响,才敢悄悄探出头大喘几口气。
偌大的润清殿之内,一片昏暗。和帝端坐在龙椅上,微弱的烛光照在脸上,显得威严而且阴鸷。
易离站在殿阶之下,面无表情地与和帝遥遥相望,眼里满是不甘示弱的神情。
两人无声对峙半响,易离开口道:“父皇这么晚召儿臣进宫,是为何事?”
和帝无奈叹息一声,脸上了神色柔和了许多,只道:“朕问你,德昭公主在何处?”
“禀父皇,儿臣不知。”易离收回目光,如实回答。
和帝皱了皱眉,严肃道:“离儿,你身为将军,自当知道现如今天下的局面。东左富强兵盛,拉拢周边小国,自两年前就对我国虎视眈眈,而西楚选择作壁上观。如今西楚好不容易派德昭公主不远万里来到南易,有意与我国和亲。朕让你连着几日去陪着德昭公主,好培养你二人之间的感情,你却不知好歹,不但坏了西楚使者的事,还胆敢把德昭公主独自留在酒楼!”
和帝顿了顿,又威严道:“你可知,一旦东左来犯,如若没有西楚施以援手,南易根本无力抵抗。你身为将军,却为了一点儿女私情而不顾江山社稷。朕问你,你心里可还有南易千千万万的百姓?!”
易离抬起头望着和帝,脸上是不屑的神情,不满地质问道:“那么儿臣敢问父皇,当初儿臣请求派兵驻扎北怀郡,父皇回绝时,可有想过南易千千万万的百姓?在儿臣看来,父皇连与自己亲近的妃子都不愿意保护,又怎会为整个南易的百姓着想!”
“放肆!”和帝冷声一喝,余音响彻整个大殿,连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听了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呵。”易离冷笑一声,丝毫不畏惧,只道:“儿臣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什么儿女私情,儿臣只不过是抓住一切能够找回母妃的机会。东左来犯,儿臣自会领兵,杀他个片甲不留!父皇若还念着旧情,就不要再插手此事。”
和帝显然被气到了,起身道:“六年了,慧妃早已经死了!”
“是,母妃如今下落不明。如若母妃真的不在了,那也父皇你害的。”
“你!”和帝气得胡子颤抖,一步步走下殿阶,来到易离面前,面色阴沉道:“今日的事,朕罚你一个月禁闭。朕自会向德昭公主与使者商议,一个月后必须完婚!”
“儿臣不愿。”语气坚决。
和帝威胁道:“你可知你再敢说第二遍,朕会毫不留情地杀了那个青楼女子!”
“呵。原来这就是我的好父皇。儿臣答应便是。儿臣告退!”说完不等和帝回应,易离直接转身离去,不愿再同和帝多说一句话。
偌大的润清殿又再次沉寂,和帝独自站在大殿中央,看着殿门处久久不曾挪动一步。
他这个儿子,从来最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