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了这些人了,为人奴仆已经很劳累了,如今又被牵连的进了那种地方,成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问了一嘴:“年前的时候,父亲不是打算要告老还乡么,那些遣退的仆人都没事吧。”
红芝先是一愣,而后不确定的说:“没听说有人去抓他们,应当是不会在意这些人的。”
成欢多多少少的松了一口气,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了,成欢还记得当初有个经常陪着自己玩的仆人,本来不在遣退的仆人里,但他屯了点儿银子想要脱离奴籍,自己的母亲本来不同意,自己觉得那个秦僮的少年可怜,偷偷允了他外放。
当初因为这个事情还被母亲说教了一通,后来却也没有再管教这件事情,任由自己胡作非为了,如今看来竟是做了件好事儿,也不知道他如今脱离了奴籍,是不是找了个正经营生娶妻生子了。
成欢的思绪渐渐飘远,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日子,眉间的郁结淡了些许,目光幽幽的飘向窗外,红芝看着这样的小姐,心下不由得带着些许怜惜,连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放缓了些许,生怕打断了小姐这难得的轻松,让她又想起如今的处境。
成欢虽然放松了一瞬,但周围的事儿还是知道的,看着红芝这样的小动作,不由得失笑,这红芝难道还当自己是娇娇小姐不成,如今的境地可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想到这里,成欢突然开口说道:“红芝,如今不比往前,你我二人流落在外,就不拘着那些旧礼,平等相待便好,只一点你要记住,对罗雪阁主一定要格外尊敬,这是为你我好的事情。”
红芝不服气的把手中的帕子放在桌子上,气恼的说道:“小姐你怎么想的,她可是花楼的老鸨,我还是想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对她如此客气,她分明这样欺辱小姐了,甚至还说什么要小姐去接客的话。”
成欢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听到红芝说道接客这样的字眼,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看着红芝气鼓鼓的样子,成欢又不由得失笑,果然还是个孩子,虽然比自己年长了些许,可是看事情还没有自己明白。
成欢将红芝拉到身前,语重心长的说道:“红芝,以后这样的话莫要说得,没由的让人寒心,罗雪阁主是真心为了我好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看着红芝依旧懵懵懂懂的样子,成欢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罗雪阁主买下了我,如今我说不定已经在哪个花楼开始接客了,哪儿还能有这样偷来的时光。”
成欢的目光缓缓的投在地上那方干净的阳光上,缓缓的开口说道:“有些事情,我也不瞒着你,那日罗雪阁主将那把匕首给我的时候,我确实也想过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可我不甘心啊,我父亲和母亲是那么完美的两个人,他们有什么错?”
成欢的声音骤然拔高了几个声调儿,带着尖锐刺骨的恨意:“错的不是我的父母,而是那起子小人何旭东,是朝堂上的昏庸的那位陛下,是这天下无眼的苍生。”
她一双明亮的杏眼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声音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的一般:“我要他们,他们所有人为我的父母陪葬!”
红芝几乎是用一种震惊到极点的目光看着成欢,这样的小姐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成欢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沈大人和夫人只有这一个女儿,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主,一点尘埃都不曾沾染的掌上明珠,那样洁白的小姐,什么时候被染成了这样的颜色呢。
红芝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快要哭出来一样,成欢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幽幽的似乎是穿越了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她说道:“红芝,在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后,我就已经身处绝望的深渊了,不论怎样我都已经脏了,盯着沈家独女的名号沦落在这种地方,不论缘由是什么,我都对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生存的环境越差,我这种负罪感反而会越轻。”
“明明应该去死的,可我……”成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着说道:“红芝,活着比死可怕多了。”
这话成欢曾在拿到那把匕首以后对红芝说过一次,可红芝当时并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如今才真正明了了,成欢到底把怎样一种深沉的思绪藏在了心里。
成欢怏怏的靠在榻上接着说道:“我的仇人是何旭东,是当今圣上,如今他们还没有对我放松警惕,罗雪阁主若是明面上对我太好了,只怕会惹了他们不痛快,所以才有了这间看起来屈辱我的阁子屋,不过罗雪阁主能暂时允了我不接客,甚至以我身体为缘由把往后的事情也考虑到了,她是为我好的。”
“虽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可红芝,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可被图谋的,若真有,只管让她拿去就行,我欠她的太多了,而且不会有什么……比家破人亡还叫人恐惧的了。”
成欢的口气真诚却也带着些许自嘲,门外黛青端着茶盘,看模样竟站了又些许时候,屋子里的人也没有发现,说到罗雪在图谋什么,连跟了她这么多年的黛青都说不明白,更何况刚刚认识她的成欢呢。
罗雪的母亲是个最低等的妓女,因为意外怀孕有了她,打了两次都没能打掉,所以生下来便成了妓奴,是花楼里最末等的存在,她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从幼妓开始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才终于爬到了这个地步。
黛青跟着罗雪已经快十年了,从罗雪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红牌,黛青亲眼看着她耍心机成为花魁,然后用计策做掉了原来的老鸨,盘下了映雪阁这个花楼,一点一点把映雪阁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可以说黛青眼中的罗雪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更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如今成欢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她可以图谋的?
想了许久没有个头绪,黛青皱起好看的眉毛,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伸手敲了敲阁子屋的门。
屋子里说话的声音一顿,而后淅淅索索的一阵声响后,红芝替黛青打开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