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得知李渊称病不来,果然很生气。他不动声色的来到后宫,去了很久未见过的王氏宫里。那王氏是李渊的外甥女,许久不见陛下驾临,突然被召幸,十分激动,又有些惶恐。
王氏入宫也有几年了,如今二十出头,正值青春,可惜遇上了杨广这样喜新厌旧的,宠信没多久,就将她抛之脑后了。
杨广坐到踏上,王氏在一旁,为皇帝端茶倒水。杨广看着王氏的穿着,嫌弃的皱皱眉头,“你怎么穿红色,太亮了。”
王氏脸微微一红,小声解释道:“陛下曾说,红色衬人,妾穿着很好看。”
“是吗?”杨广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几年前随口说的一句话,他摇头道,“现在你不是十六岁的少女了,穿得太艳反而难看。”
王氏的脸更加红了,委屈地说道:“陛下若不喜,妾立马去换了。”
“算了,太麻烦了。”杨广摇摇头,“就这样吧。”
王氏满脸通红的坐下,小心的伺候着隋炀帝,给他按按肩。杨广眯着眼睛,享受着王氏的按摩,漫不经心地说道:“朕下旨召见李渊很多天了,你舅舅为何迟迟不来?”
“听说,舅舅病重,起不来床。”王氏虽然出不了后宫,但和家里还是时常通信。
“怎么就病了?”杨广问道。
王氏轻轻叹了一声,“还不是因为舅母,未过五十就去了。舅舅思念妻子,这才病倒的。”
“他丧妻好像也有一段日子了,还没缓过来,真是感情深厚。”杨广不理解李渊一个男人,怎么那样多愁善感。女人在杨广眼中,不过是玩物罢了,何必钟情?
“舅舅和舅母的感情一直很好,夫妻恩爱多年,舅母突然去世,伤心在所难免。”王氏看着面无表情的杨广,想着要是自己去世了,恐怕杨广根本不会伤感,或许连她是谁,都可能忘记了。
“真是儿女情长。”杨广嘲讽地说道,“你舅舅病得很严重吗?”
“是啊,家中寄信,说已经病了一个月了。”
杨广瞥了王氏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该不会也想他夫人那样,一病不起吧。”
王氏闻言,惊恐的看着杨广,难道说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李渊像窦舅母一样病死吗?
王氏将这事写进家书之中,过了几天,李渊得知此事后,也是大吃一惊。他皱着眉头对李世民说道:“看来陛下猜忌之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爹,你的病刚好,不必为这些事烦忧。”李世民劝道。
李渊遥望远方,叹息道:“想当初,先帝怀疑李浑,雷厉风行将其全家除去。陛下只会比先帝更狠,我怎能不担忧?”
“父亲可想过,当年李浑为何会被猜忌,为何会死?”
“李浑忠心耿耿,深得民心,他这样的好官,怎么可能反?”李渊想想就替李浑感到冤屈,“这样的能臣,先帝居然杀了,真是令人心寒。”
“他也不算委屈。”李世民说道,“位高权重却深得民心,不仅得民心,像父亲不也是认可李浑人品,替他惋惜吗?”
“你是说……”李渊突然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他叹口气,“没想到我竟然要学萧何自污。”
“萧何自毁名节,才能躲过刘邦的猜疑。我们李家也唯有此法,方可避免重现李浑一家灭门之灾。”
“是,你说的是。”李渊无奈地笑了笑,“为了咱们家,名节算什么,一家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李渊病好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开始酗酒、召妓、大宴宾客,甚至收受贿赂。以前的李渊两袖清风,是正直忠诚的好官,可是现在开始往贪污腐败的方向发展了。
李建成看着父亲这样堕落,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跑到父亲面前劝谏,“父亲教导我们,要做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为何现在,父亲您突然变了。您以前不是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吗?”
“你还是太年轻了。”李渊叹息,“世道如此,为之奈何?为父一人之力,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可是……”李建成还想再劝李渊洁身自好。但是李渊挥挥手,打断他,“不用再说了,回去吧。”
李建成自小顺从李渊,看了看父亲,忍了又忍,没再多言,先行退下了。他走到了二弟的房中,说起李渊的种种反常。可是李渊叮嘱过李世民,自污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李世民劝道:“大哥都劝不动父亲,说与我听又有何用?”
“你向来有主意,父亲又更爱听你的,为何这才不去劝劝父亲?”
李世民说道:“父亲不是说了吗,世道如此,为之奈何?有时候,一个官员清廉还是腐败,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这话是怎么说?”李建成不懂了。
“当今天子奢侈浪费,宠信的官员又是宇文化及这样的奸佞小人,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现在的朝廷,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何必管人家,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李世民摇摇头,“大哥,父亲若是太过清廉,反而会被这些人排挤,甚至陷害。父亲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李世民提示到这里,李建成终于明白了几分。他恍然大悟道:“还是你看得透彻,是我太天真了。”
“大哥有一颗赤子之心,要是将来能当官,一定是个好官。”
李建成笑着摇摇头,“算了,世道如此,还当什么官啊。还是隐居山野,避开世间纷争吧。”
李建成说完,和弟弟告辞,转身离开了。李世民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却和李建成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李建成选择避世,而李世民却偏偏要出世。世道不好,那就改变这世道。皇帝昏庸,那就推翻这个皇帝吧。
李世民抓住了隋炀帝派来的耳目,原来是李家一个年老的奴仆。他只是告诉了父亲李渊一人,并没有轻举妄动。这一日,李世民亲眼看着那个奴仆将消息飞鸽传书,不出几日,便会到隋炀帝的手中。李世民没有拦住鸽子,他相信这几日父亲的演技足以欺骗任何人。
果不其然,隋炀帝收到了密报,说了李渊种种不良的行为。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道:“李渊这老匹夫,不过如此嘛。”
宇文化及也笑道:“是啊,看他前几年装作清廉,没想到背地里是这样的。还说什么深爱亡妻,转头就和其他女人嬉戏。”
“朕就不信,这世上还有男子不爱美色?夫妻情深,不过装装样子罢了。”
“陛下,那李渊贪污受贿……办不办他?”宇文化及问道。
杨广哈哈大笑,“不必,朕不在乎。只要他不夺取朕的江山,朕不会苛求他清廉的。”
“陛下仁厚。”宇文化及拱手称赞。
“你们也是,朕知道,你们宇文家手脚也不干净。不过你们忠心,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宇文化及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只得说道,“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