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空气里弥漫着绝望,似乎能够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云初语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因为剧烈挣扎使得麻绳已经有部分陷入皮肉里,拉扯之间,血珠浸透了绳子,再顺着拳头间指缝流下。
月光透过窗户的碎玻璃轻轻地照进黑黝黝的屋子,带来阵阵凉意。披头散发的云初语目光呆滞,脸上的疤痕更显狰狞。这个时候,出现在脑海里人是黎彦朗。
初见时,她被家政公司的老板亲自带进黎园,那是一个微雨后的的清晨。花圃里的黎彦朗正立在茉莉花前,给花浇水施肥,修长如玉的双手在一片葱绿中自如穿梭。一件普通至极的白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单是背影,带给云初语的冲击就不小。当黎彦朗微笑着从茉莉丛中起身,偏头看向他们这个方向时,那一刻,云初语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目之所及、耳之所及、心之所及,似乎都只是那个人,让人措手不及、避无可避。
在沦陷的过程中,云初语曾经极力挣扎,尽管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对先生有那样的想法都是不应该的,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还是偷偷地爱着先生,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目光流转,云初语的眼神投向了某一处,渐渐的,她的眼神开始清明,眼中流露出一种致命的决绝。
她,看到了角落发霉的柜子下有一个棕色的瓶子,她一眼认出那是农村治虫用的农药。
将鞋子脱下,用脚趾把那瓶农药弄过来,期间瓶口的塞子掉了,气味强烈的液体流掉不少。
云初语用力将嘴里的布团吐出,盯着棕色玻璃瓶,知在想什么,然后,她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接着就哭笑出声。
猛地一用力,云初语使劲把头低下,艰难地含住了瓶口,然后,咕噜几声,将那致命的液体一饮而尽。
随着时间的流逝,剧痛蔓延全身,尤其是腹部。伴随着疼痛的加剧,她的腿间血如泉涌,在昭示着一个生命的流逝。
忽然间,云初语好像明白了什么,拼命挣扎,张嘴就要呕吐,可是,为时已晚,毒素早就顺着血液流动行遍全身。
“不,求你,别走!别走!先生,求你救救她(他),先生!”云初语哀嚎,可是她的嗓子已经被毒液灼伤,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而此时的黎彦朗,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紧紧包围了他。第一次,黎彦朗这般无所适从。拿起床头的电话,直接打给副手。
“黎总,请指示。”电话那头的赫然恭敬地说着。
黎彦朗捏了捏眉心,声音里辨不出喜怒:“帮我查一个人,找到她,越快越好,具体资料我稍后发你手机。”
“是。”赫然应声,心说,凌晨三点,老板打电话就是让他查个人?
当赫然拿到资料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怎么会是她?
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月华清冷,此刻的云初语已经感觉不到凉意了。伴随着腹部的剧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可是,她嘴里一直在重复着那句话:“先生,求你救她(他)”
如果云初语知道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的话,她一定不会喝下那瓶农药,只可惜,造化弄人。
或许是回光返照,此刻的云初语忽然整个人都放松、平静了下来,因为她好像看见了妈妈,妈妈终于来接她回家了,真好!或许,这个孩子注定是不被祝福的,所以上天不让她(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好,跟着她一起走吧!
虽然弥留之际不会太久,但是云初语一刻也不想等了。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她将头狠狠地撞向了旁边的石台。
整个世界静了、冷了。
当齐宇第二天轮休从工地上回到家中,看到多年不见的姐姐躺在血泊中,尸体也已经冰冷僵硬,这一切让他双目充血,呼吸困难。
内心对妈妈和姐姐的怀念,让齐宇抱着姐姐的尸体如小兽一样悲鸣出声。
这一天,新河村齐庆国家,再度成为去全村的焦点,外出快二十年的女儿,归家第一天就喝农药撞墙自杀,肚子里还有个快要成型的娃娃。
村里人对这家人的印象差到极点,纷纷请愿让他们离开村里。
后来据说,齐庆国一家虽然没有离开新河村,但是在村里过得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疏而远之,厌而弃之。
而至于齐宇,在云初语死后,将母亲和姐姐的骨灰带上,离开了新河村,从此不知去向。
直到大半年后,新河村来了一个城里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看着很是英气逼人,吸引了不少村里人的围观。
黎彦朗一直在打听云初语的下落,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终于顺从了自己的心,承认他确实爱上了自己家里的保姆,而且她还是一个毁了容的女人。抗拒、逃避、丢脸、心慌等等负面的情绪让他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他才会在迷乱之夜过后有一段时间,选择了眼不见为净,选择了逃避。
在他苦苦坚持了近两个月后,他不得不对自己的心投降了。想通了的他,带着满腔喜悦,想要给这个苦命的女人幸福。可是,当他回到家中,迎接他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然后,他从新任保姆口中得知,云初语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一开始,黎彦朗心急的同时还有骄傲,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去寻找云初语。直到一个多星期后的一个夜晚,他从迷蒙中惊醒,似乎还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呼唤。然后,他骨子里,最后一点骄傲都彻底屈服于他对云初语的感情。再然后,他展开了行动。
可惜,黎彦朗有所行动的当天晚上,云初语就和这个世界永远地说了再见。
黎彦朗动用了很多关系历时近半年才找到新河村的。
当村里人知道这个英俊的男人在找云初语时,纷纷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有惋惜、有责备、有愤怒、有同情。
一直到村长的出现,黎彦朗才知道大家为何这样看他,原来云初语半年前已经死了。
黎彦朗如遭雷击!
站在云初语母亲曾经的墓穴旁,黎彦朗的心中一阵麻接着一阵麻,有风吹过,将他不知何时留下的眼泪也一并带走了。
他所谓的骄傲,让他迟到了,这份迟到让他失去了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
村里帮忙料理后事的一位老人悄悄告诉他,云初语死的时候,怀着两个多月的身孕呢。
黎彦朗仰头,望着暗淡的天空,心中呐喊着:
初语,对不起。
初语,我爱你。
只是,这份悔悟太迟太迟了,迟到物是人非,迟到一切都不可能重来了。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悔悟都能来得及,也不是所有的深情都能得到回应。
每个人都必须承担自己行为来带的结果,并为此付出代价,这是时间和生命最大的公平。
这样的感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以,黎彦朗,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