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秋不言,哭哭啼啼地坐到炕沿上。张萍心疼女儿,瞪了陈立夏一眼,让她出去劈柴。
陈立夏倒是乐得不看她们母女情深的戏码,应了一声就走出去了。
她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屋里张萍责骂朱才俊的叫声。一口一个畜生,骂得极为难听。
朱才俊一声不吭,只等她骂累了,才轻声说了句什么。接着就是什么一阵摔东西的声音,伴随着张萍暴跳如雷的怒骂和哭声,陈立秋偶尔喊一句“别吵了”,却根本压不住张萍的怒吼。最后朱才俊也生气了,冷冷地吼了一声,“你女儿自己上赶着贴上来的,论不要脸,你们娘俩一个味儿!”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从里面“砰”地推开,朱才俊一脸暴怒地走出来,见到院子里的陈立夏愣了一下,脸上多了几分慌乱,大步流星地就走了。陈立秋从里面追出来,喊了几声,见他没有回头,哭着跪倒在了门口。
陈立夏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大概猜出了几人争执的原因。
如今两人领证了,就是合法夫妻。陈立秋就得搬到集体户,跟朱才俊住在一起了。
朱才俊仗着手里的结婚证,别说婚宴酒席,就是彩礼都没有一分。只让陈立秋赶紧收拾收拾家里的旧衣裳,跟着他走过去,就算出门子了。
谁家姑娘能这么随便地出嫁?就是二婚,也没有这么随意的!
张萍拉着陈立秋进了屋,大骂朱才俊没良心,骂得昏天黑地。可事情已经这样,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朱才俊已经被她们骂走了,陈立秋只能自己收拾东西去集体户。
陈立夏看着陈立秋自己背着大包袱,卷着铺盖,就这么灰扑扑地出门子,心里竟然没有想象中报仇的快感。
她心知肚明,朱才俊对陈立秋根本没有感情,那种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想到前世的朱才俊是如何混账,赌博,家暴,出轨……陈立夏笑了,美好的大学生活还没开始就有了这么个丈夫,往后的日子,有她陈立秋受的!
她摇摇头,将劈好的柴火整整齐齐地码在木头栅栏旁边。
今天的太阳格外地毒辣,刺得她睁不开眼。恍惚中,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在院墙外,她微微一怔,下意识放下了斧头走过去。
男人发现她看过来了,一瘸一拐地就要走。陈立夏赶紧追过去,男人听到声音走得更快了。她一着急,下意识喊道:“赵国年,你再走一步我就……”
赵国年脚步没停。
“你再走我就哭了!”说着,还用胳膊挡住了眼睛,一副大哭特哭的气势。
赵国年的目光看起来十分无语,可他还是停下来了。高高的个子杵在那,冷冰冰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知道他的脾气,陈立夏叹口气,走过去,“你来找我吗?”
“不是……是!”
赵国年咬咬牙,鼓足勇气从兜里掏出几颗糖塞到陈立夏的手里,“给!”
简单的一个字,说的陈立夏一愣,为什么要给她糖?
“我听说,你姐和朱才俊领证了?”
“嗯!”陈立夏随意地将糖纸剥开,扔进嘴里,浓郁的橘子味在口腔散开,嗯,好吃!
她又剥了一颗,笑盈盈地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给我糖吃啊?”
“我心情不好,就喜欢……”
“就喜欢吃糖?”看不出来,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有这个爱好?
陈立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这么看起来竟然觉得很可爱呢!
赵国年被她笑得耳根子都红了,不自在地碾着脚下的泥土。
陈立夏低咳一声,收敛了笑,挑着眉问道:“谁说我心情不好了?我姐跟朱才俊的事儿我根本就不在意。”
她表情确实不像难过的样子,赵国年想了想,道:“确实不用在意,朱才俊配不上你!”
“那你说,谁能配得上我?”陈立夏黑眼珠滴溜溜一转,坏水就冒出来了,“你说,那天晚上占了我便宜的小子,配不配得上?”
赵国年闻言,立马慌了,结结巴巴地说道:“立立立夏,那天晚上……我是一时情急,对不起。”
陈立夏本想逗逗他,不知怎的,听到他说对不起,一下子就不愿意了。她想听的,是我负责啊!
左右看看,大中午的,四周都没有人,她一把将赵国年拉到了旁边的墙角,拽着他的衣裳前襟,颇有一股子恶霸的气势,“赵国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你都把我……你不想负责是不是?”
陈立夏故意把话说的暧昧,好像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似的。赵国年一张脸红了个透。
她离得极近,鼻尖充斥着她身上馥郁的香味和身后木头栅栏的木香,他从没有觉得时间会这么的美好。
他多想跟她说他愿意负责,可他是个瘸子,这也是他这么多年都不敢跟她表白的原因。她那么好,他一个瘸子怎么配得上呢?
“立夏,你值得更好的!”
他语气沉重,陈立夏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就在他以为她要生气的时候,她却忽然将手里的糖块塞到他嘴里。
赵国年反应不及,“咕咚”一声,将糖球咽下去了,逗得陈立夏笑出了声。
良久,陈立夏直起了腰,认真地看着他道:“你腿瘸不是不耽误你干别的吗?我不管,婚礼我要摆十桌酒席,把村里人全请过来,风风光光地出嫁!彩礼嘛,新被子新衣裳新家具这些都是基本的,另外三转一响一样都不能少。东西挺多的,现钱我就不要了。”
村子里结婚,这物件都是新人用的,女方家收了,出嫁的时候也得送出去。但是现钱就不一样了,陈立秋要上大学,肯定问张萍要钱。张萍收了彩礼钱最后也得落在陈立秋手里,她才不干呢!反正结婚了,他的钱就是她的!
即使不要现钱,这彩礼也太多了。村里谁家嫁姑娘也没有要这么多东西的,就是城里姑娘,也不见得要这么多彩礼。
赵国年却一点都不觉得她过分,她说一样,他记一样,心里已经下意识盘算着这些东西怎么弄到。
新家具什么都好说,找个木匠就做出来了。三转一响就要费劲些,钱倒不是问题,这些年他挣的钱都攒着呢,足够用了。主要是票不好弄,不过他回头问问粮库的工友,肯定能凑上来。
这么一来,就满足她的要求了!只是,他还是有些忐忑,她是真的想嫁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