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最后的决定,虽说并不是如婆子想的那样,但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安宁在跟前作证,再没有人怀疑婆子的话的真实性。
林芳菲都跟白家订了婚约,竟然还敢跟那个陈一冰不清不楚的,这无疑是狠狠打了白家一个耳光。林家早就没落,白家顾着脸面,依着上一辈给订的婚约愿意娶林芳菲已是施恩了,可是林家倒好,竟还反手掴来一个巴掌,清脆响亮!
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白家自有白家的傲气,自然不肯乖生生的吞下这口气。
白老爷气的一把将手里的茶盏在地上摔个稀碎,白夫人气的浑身颤抖,白墨阳沉黑着一张脸,大家都无声的沉默着,想着如何才能将这一巴掌更加响亮的还回去。此时整个小厅里的温度低到了冰点,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样,安静的可怕。
管家则在旁上满头沁汗的老实等着回话。
半响,白墨阳才动了动身子,冷笑一声:“她倒打的好主意,将轿子原原本本的送回林家,这个贱人还想跟她那个姘夫双宿双飞吗?哼!”
一听这话,白夫人眼中一亮:“墨阳你有了主意?但是那小贱人绝不能进咱们白家的大门呀,她的命不值钱,可咱们白家不能染那等晦气呀。万一到时候她真的撞死在......”
白墨阳又是冷笑一声:“不就是拿死来威胁咱们吗?今儿个她还就别想如愿!”说着,他大手一挥,高声说道:
“把轿抬去丰平街!婚事照常举行,她要是有骨气,有本事,她就撞死在丰平街那个人家里!死了也没人管!”
丰平街那位......管家浑身一僵,悄悄拿眼去瞄白老爷。
只见白老爷也只是皱了皱眉,却是并没有反驳。
见白老爷默认,管家立马应声退下,去应付门外头等着的喜轿和一众看热闹的群众了。
管家在白家稳稳当当的做了十几年的管家,那是全凭本事和这一张嘴的,只要上头发了话儿,他自然有办法将事情办的圆圆满满。只见他到了门外,冲着人山人海双拳一抱,高唱道:“白家与林家今儿办喜事,感谢父老乡亲来捧场!只是对不住各位,今儿这喜轿送错了地方,不是长平街,而是丰平街!!今儿是我们白家小少爷娶妻!不过咱们老爷发了话,虽说送错了地方,可也不能叫父老乡亲们白跑,喜点和铜钱子照样会撒一遍!呆会儿去了丰平街,再撒一遍!”
“哎哟,白家大手笔!”众人一听喜点和铜钱还是有的,不但有,而且还是双份儿,纷纷高兴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轿队真是越来越不走心了,怎么还能送错了地方!”众人对管家的解释亦是毫无怀疑。
“怪道是呢,林家如今如此没落,又怎么配得上白家大少爷?原来是配的小少爷!”
“可是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呀......”
“有什么不对的?要撒喜点了,赶紧往前点别挡了道儿!!”
管家并没有给人议论置疑的机会,直接开始撒喜点和铜钱,人群立刻攒动混乱起来,人人都争着抢着去捞喜点和铜钱,哪还有人顾得上去想些前因后果的事情?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先抢到吃的和铜钱填饱了肚子就是最美的事!
丰平街?小少爷??
那说的岂不是白家养在外室的那个私生子吗??
林芳菲等来等去,竟等来这么一句话,顿时浑身都颤抖起来,气的差点晕过去。
那可是未来的夫君啊,那可是婚姻大事啊,怎可说换就换?再说那个私生子又怎么配得起她这个正儿巴经的嫡女?他们白家当她林芳菲是个什么东西!
贞洁名声这东西,于女子来说简直是比命还重要,更何况林芳菲本就是个高傲的人。若真的将轿子送去丰平街,那比将她送回林家还要叫她丢脸,比叫她死还要难受!
林芳菲的外公曾经官居要职,林芳菲的母亲徐氏出身好,又是家中嫡长女,所以徐氏的性格高傲任性而又急爆冲动。林芳菲则是十成十的随了母亲的性子,十分急燥冲动。今日的事情如果细想就会发现其中有蹊跷,可是她却不去想这些,只觉得恼怒无比,羞愤无比!!
牙齿咬破了嘴唇,指甲抠破了手心她都没感觉到,只觉得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简直快要爆体而亡了!
送轿的人以及随轿的丫环和婆子,想来早已受过陈姨娘的‘点化’,一听白家管家的话,竟然就那么听话的乖乖将轿子掉头,朝丰平街行去了。
待林芳菲回神时,轿子已经到了丰平街。
林芳菲浑身都颤抖起来,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轿子一步步往前。她和着嘴里的血艰难的咽了咽。
受此大辱,她还不如一死!
这时,耳边‘适时’的传来随轿的丫环和婆子低絮的说话声:“咱们二小姐嫁的不就是白家嫡长子吗?怎么突然却变成那个私生子了?”
“嗨,白家反悔了呗!不要她了呗。”
“啧啧啧,成亲这种事能换来换去吗?一天里嫁了两回,这事儿也太丢人了吧?这要是我,我可活不成!”
“是呀,要是我,我也一头撞死了!怎么有脸再活在世上呀!”
“坐在轿里,往哪儿撞能撞死?倒是可以拔了头上的簪子,朝胸口处扎几下!下手狠一些,定然活不成!”
“对!死了至少还能保得住名声,省得叫人戳脊梁骨。”
几个丫环婆子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妄议主子,说的话也是奇怪的很,哪里是议论,根本就是在教唆人如何自杀,细心的人一下子就能瞧出其中蹊跷。
可是这位陈姨娘,显然已将林芳菲的性子摸的通透。
只见林芳菲浑身一颤。高傲如她,此时眼角却已经挂了泪痕。她像是魔怔了一般,不禁伸手摸向了发际的簪子。
————
“呃......”张小曼睁眼时,满身的血已经滴滴答答流到了轿子底板上。
这位林家二小姐,下手也真是够狠,自己捅自己都能捅死!张小曼捂着疼痛欲裂的额头,此时她的记忆正在与林芳菲原本的记忆融合。
咬牙忍着头痛,张小曼将大红的裙子撕扯成条状,绑住胸部的伤口,止住流个不止的鲜血。
轿子就快要到白墨彬家的门口了,轿外突然一阵骚乱,跟着是丫环婆子们的惊呼:“土匪抢人了,土匪抢人了啊!”
听声音不像是作假,张小曼不由心中哀叹,穿越一回不容易,她现在一身伤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呢,竟然又遇上了土匪!而且土匪要抢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这个貌美如花的新娘子!
这时,突然又有人尖叫,原来是有人看见了她轿下滴答而出的鲜血。
“二小姐自杀啦!!”
那声音无端端的透着一股子庆幸,仿佛恨不得要喊‘二小姐[终于]自杀啦!’一样。
张小曼捂着额头,太乱了,太吵了,她的头都快要爆炸了。
外头乱哄哄的,突的又响起马蹄声,仿佛是有人来办这帮土匪了。乱糟糟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几声厮杀过后,大约是土匪跑掉了。
轿帘子突的被人掀起来。
外头刺目的阳光猛的洒进来,晃的张小曼倏的眯紧了眼睛。入目是个骑马而立的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因背着阳光,瞧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一身鹿皮做的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姿潇洒肆意,浑身透着一股子难掩的风华。
那少年此刻也在眯眼打量着张小曼,似乎是在估量她的伤势。伤口有好几处,流出的血已经将大红的嫁衣染作了暗红色,面色发白,已是奄奄一息。
可是。
可是......
少年淡漠的眸里蓦的闪过一丝异色。
可是一个寻死之人,此刻却是目如点漆,眸色坚毅有神,而且她的身上还绑了止血的绷带。明明是自杀,偏又有一股子强烈的求生意识,两者十分冲突的矛盾着,不禁要让人怀疑......
骑在马上那位身长玉立的少年,双眸意味不明的微眯起来。
张小曼来不及再细细打量这位救命恩人,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