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险峰都二十岁了，愣是连个说亲的媒人都没进过家门，郑母心焦，也曾经托人靠脸的四处踅摸小姑娘，好话说尽，笑脸陪尽的托人去提亲，无一例外的都铩羽而归。

为此，郑母年年愁得大病一场，对不起郑家列祖列宗，对不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郑大山云云。可无论郑母怎么发愁，郑险峰却总是那副万年不动的冷脸，一点儿要娶妻生子的想法都没有。

郑险峰的亲事一直耽搁到如今。如今天赐良机，郑母冰凉的心又意动起来。她也不要求找个多俊俏多能干的，只要求一样，会生孩子就成，她想孙子想得眼睛都要绿了。知道儿子是娶不到附近村子的姑娘了，就要求儿子去镇上找媒婆，娶一个外地的也好。

郑险峰对上郑母殷切的眼神，不好装作视而不见，只淡淡说道：“找了，媒婆说现在太忙，过些日子再说。”

郑母眉头更紧了，忙是肯定的，但是怎么还过些日子？万一过些日子朝廷收了那条圣旨怎么办？“不成，不能过些日子，明天你就去镇上，多给媒婆些银钱，让她先给你相看一个。”

郑险峰低头端饭，没吱声。

郑母知道，这是儿子无言的反抗。硬的不成，只好来软的，掖着眼角语音发颤：“你爹一走十年了，他就留下你这么一个根儿，别人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大，儿子都满地跑了，娘对不起你爹，对不起老郑家呀！”

郑险峰对着这样的郑母不愿再反抗，只好搪塞说道：“我的亲事我自有主张。好饭不怕晚，现在的着急嫁出去的都是歪瓜裂枣。”

郑母仔细咂摸了这话好一阵，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有相中的姑娘了？”

“没！”郑险峰回答的斩钉截铁，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下脚猛狠准的娇弱身影，嘴角不由勾了勾。

儿子笑了，这可是稀奇事儿，郑母惊诧之余也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虽然知道儿子不见得说，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峰呀，你看重的是什么人家的闺女，娘也好上门提亲。”

“……”郑险峰索性埋头猛喝粥，再不说话。

唉！郑母对这个儿子的性子实在是没有办法，索性也不问了，只唠唠叨叨的嘱咐着：“娘告诉你，你要是看中了哪家姑娘，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万一让别人家占了先就不好了。还有，你要嘴甜些，多和姑娘家里人套套近乎。娘知道外面那些人满口胡说编排你，越是这样你就越要好好和人家家里人说话。你性子倔，但是事关娶媳妇生孩子的大事儿，可不能由着性子来。……能给娘个准信不，今年能把姑娘娶进家门吗？”

郑险峰仰头喝了最后一口粥，放下了筷子碗，从桌上拿了一块糙粮饼子，又拿了一块蒸干肉，说了一句“我下地去了”，下炕出了屋子。

郑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太不爱说话，人家闺女娶家来又不是和木头过日子，可愁死个人了！

郑险峰把饼子和干肉放到了篮子里，又拿了锹镐出门了，转过了两条街，走到一家茅屋前，喊了一声：“石头！”

“哎，来了！”雀跃的应答声。

陈石头从院子里的破败的西厢房里跑了出来，对着正屋喊了一声“叔婶我下地去啦！”，从墙根下拿了一只锹忙不迭的跑了出来。

随即从茅屋里传出来几句尖利的叫骂声：“光吃不干活的累赘，怎么不去死？老娘都没得吃没得喝，偏偏还要养一个白吃食的。这个时候还下地，还不是去地里耍着玩儿……”

陈石头单薄的身体不知是被肩上的锹压得还是被屋内的几句骂得，更矮了，蔫蔫的跟在后面不说话。

郑险峰回瞪了茅屋一眼，接过石头肩上的锹，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他：“又没给你饭吃？快吃吧！”

陈石头眼眶一热，低低应了一声便拿起了篮子里的饼子和干肉咬了起来。

陈石头的父母在三年前死了，病了知道治不好也就不再吃饭，饿死的，把所有的粮食都给了孩子。孩子倒是活下来了，却只能寄人篱下。陈家二叔二婶也穷的要命，自己还有孩子，分不出多余的粮食喂养陈石头，却不得不屈服于礼法和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叔婶抚养失去双亲的侄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陈石头奄奄一息的时候，郑险峰从野地里捡了他，把他给救了。以后的日子，虽然陈石头住在陈家，但是再也没能从陈家吃到过一粒粮食，都是郑险峰从家里给他拿吃的。

郑家人口少，再加上郑险峰能打猎多少能换些银钱，所以，郑家的吃食在村子里是不差的。大概因为有郑险峰在一旁镇着，陈家人虽然不给陈石头饭吃，话也说的难听，但是再也没动手打过。陈石头就这样磕磕绊绊的活了下来，也成了郑险峰的跟班儿。

陈石头吃完了饼子和干肉，二人也走到了河边，陈石头跑去河边洗手，突然问道：“险峰哥，你说谷雨姐捞鱼做什么？这鱼又腥气刺又多，连我都吃不下去。”

郑险峰出声，只看着镜面似的河水皱了眉头。不好吃不代表不能吃，谷家又多了一口人，粮食肯定是不够的。要不，过两天再去上山一趟？那丫头也太瘦了，喂胖了屁股就大了，估计也就能生儿子了！

谷雨自是不知有人担心她三围问题，她正忙着储备干粮呢。

把鱼收拾干净之后，谷丰收也就回来了。他扛着一段木头，衣襟里还兜着一堆东西。谷雨接过来看了看，有干果子，有绿叶子，还有根茎样的东西。她挨个尝了尝，有辣有酸有甜，至于效果如何总要试过了才知道。

她把这些东西都洗净然后捣碎，连同盐拌在一起均匀的抹在了鱼肉上，腌制入味。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意拿了一块儿鱼肉喂了鸡。

做完了这一切，她也没闲着，见了自家后院堆着一堆的鸡粪，拿了锹就要去翻开，谷丰收见她动手，不明所以问道：“小雨你这是要做什么？现在还不是要往地里送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