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市西区,清明街四周是一片八十年代老式建筑群,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多年的风吹雨打让这些高楼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楼体颜色褪去,呈现出一股颓废的灰色。
街道两侧是一间间破旧的门市房,经营着各种餐饮小店以及广东来的外贸服饰批发,每天从早到晚,这里总是汇聚着一群普普通通的人,各种叫卖声和小贩们批发货品的讲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不过越往街道深处走,吵杂的喧嚣声渐渐模糊起来,直到声音消失才发现,原来那些在街道两侧的小吃和外贸批发的门脸已经发生变化,转变成一间间门脸不大却很密集的发廊和足疗,其中还包括几所规模一般的洗浴。原本游荡在街上的人群也变为更加年轻的男男女女,一个个穿着时尚,头发五颜六色,嘴里吐着问候爹娘的脏话和夸张的笑声。
清明街后侧一幢三层楼高的洗浴内,刘黑子赤着身子和几个人打着麻将,黑乎乎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金项链,后脑勺上的肥肉堆压在一起,嘴里叼着香烟吞云吐雾,屋里一片乌烟瘴气。
“四万。“
“碰”
刘黑子把牌码好,一双眼睛下意识向另外三个人瞄了瞄,最后犹豫着打出一根幺鸡。
“他妈地,幺鸡你们要是能胡,老子这把就认了。”
一个穿着白色背心,头戴黑色眼镜的中年人矜持笑道:“胡了,老刘你手气欠佳呀,这最后一圈还是被你画上了句号。”
刘黑子哈哈一笑,掏出十几张大钞仍在桌上道:“他妈地,不打了,不打了,千算万算最后竟然败在一根幺鸡身上,张科长好套路。”
张科长把钱收好,戏虐道:“怎么着,才这点钱黑子你就输不起了?”
刘黑子摸摸鼻子无奈笑道:“今天牌风不顺我,打了几圈净放炮了,一把甜头没吃到,今天就这样吧,大家伙可别说我刘黑子赢钱就跑啊。”
众人善意的笑笑,纷纷起身告辞离开,张科长走在最后,回头冲他微微笑道:“黑子,我已经帮你跟税务稽查的同志说好了,放心吧。不过以后你小子可要小心点,回头聘一个能干的会计,以后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刘黑子站起来,从手包里拿出两张购物卡塞进张科长的兜里,笑道:“一点心意,回头领着嫂子和孩子去买点东西,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张科长矜持的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副笑脸,满意的离开了棋牌室。
刘黑子回到椅子上,点上烟骂道:“他妈地什么东西,一个个胃口越来越大,早晚有一天让你们好瞧,呸。”
这时脑壳锃亮的超子从外面走进来,道:“哥,电话。”
刘黑子接过电话不耐烦道:“我是刘黑子,你是哪个?”
“我是谁并不重要,有一笔生意找你做,你干不干?”
刘黑子生气道:“你他妈谁啊,找老子做生意就这态度?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电话另一头突然挂断电话。
“马勒戈壁的莫名其妙。”刘黑子顺手把电话仍在桌上,然后用眼睛吊着超子道:“以后这种傻逼的电话不用给我听。”
超子赶紧点头,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用眼睛一瞄屏幕,发现还是刚才那个号码,顿时头大,接起电话骂道:“你他妈有完没完了,有屁赶紧放,敢耍老子,老子他妈废了你,啥?二十万?“
超子用手捂住话筒,对刘黑子道:“哥,大活,这小子掏二十万。”
刘黑子接过电话,道:“说吧什么事,你的意思是废了他一条腿,然后给我二十万?可以没问题,如果你肯加十万,我不介意再帮你废他一条胳膊,这样他上下都废了,走路一定会不平衡,这辈子只能活的更痛苦,嘿嘿,爽快,兄弟一看你就是眼光长远的人,钱什么时候到位。”
“银行卡号给我,我先给你十万定金,事情办妥,另外二十万立刻到账。”电话另一头低声说道。
“行,我现在就给你发过去,你把那人的资料发到我邮箱里,我要看一下,我的邮箱是××××××.com。”
刘黑子挂掉电话笑道:“做生意要有脑子,看到没,哥几句话又赚了十万,既然做了,还差他一条胳膊吗?都是顺手的事。”
超子竖起大拇指,谄媚道:“还是哥你高明,您这脑袋瓜就是做生意的料,我就没想到这些。”
刘黑子哈哈大笑,吩咐超子把银行卡账号给那边发过去,自己则坐到电脑桌旁打开邮箱,过了片刻,一封邮件传了过来。
打开邮件,刘黑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手指不停扣着桌面,冷笑道:“他妈地,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是这小子,这回老子要新账旧账和你一起算算。”
唐钊睁开眼睛,发觉明月高挂,屋里一片漆黑,隔壁隐隐传来铛铛声还有女人的伸吟声,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隔壁在干什么,正值青春期的年纪,蓦然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不免有些异样。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隔壁的声音渐渐消失,隐约传来一阵交谈声。
从枕头下掏出电话,开机,过了大约一分钟,一连串短信铃声响起,唐钊不禁苦笑起来,懒得去看,顺手把电话揣进兜里。
这时墙壁传来咣咣声,一个男声骂骂咧咧传来:“要死呀,几点了还闹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草……“
男人骂的正起劲,砰一声房门被踹开,昏暗的灯光下一条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根甩棍,冷漠道:“有力气不妨继续使在女人身上,再敢聒噪,有劲没地方使,咱俩不妨出来练练。”
男人艰难的咽口唾沫,一脸懵逼的望着,没想到一时得意竟引出这么个凶人。他旁边的女人愣了片刻,突然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胸膛,嘴里尖叫起来,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极其刺耳,吓的唐钊拎着甩棍忙不迭跑了,他担心再听一会自己的耳膜怕要震坏掉。
“大半夜叫鬼呢,喊什么喊?”
胖乎乎的老板娘七窍生烟,拖着肥胖身子急急走来,心里把那尖叫女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大半夜鬼哭狼嚎,这不是砸老娘的招牌么。
唐钊和她擦肩而过,一直跑到小旅馆外面,才擦了擦没有汗水的额头,心有余悸回头望了一眼,小旅馆里已经乱了套,一男一女以及老板娘的吵骂声从屋里传来。
微微一笑,唐钊背着手悠哉的离开了小旅馆,昏黄的路灯可以为他照明。
夜里的温度非常凉爽,一缕缕清风掠过吹散了心头的燥热。唐钊观光似的穿过一条街道,发现前方区医院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有一家烧烤摊,四五桌客人正在畅饮,想来这些人都是医院里陪护病人的家属,夜里偷闲跑出来过过嘴瘾顺便凉快凉快。
唐钊走过去随便找了个摊位坐下,过了会,几十支大串送上桌,装了满满一盘子。他拿起一瓶刚打开的冰镇啤酒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顿时感觉浑身舒爽,舒舒服服吐出一口酒气。
他喝着啤酒,嘴里吃着大串,脑子里不断思考自己下一步怎么走。
不知不觉,两瓶啤酒见了底,唐钊正要开口再要,却看到一辆闪着灯的120在对面的急诊室门口停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下车把车门打开,车厢里顿时跳下几个黑衣青年和两个男护士,几人手脚麻利抬下一张担架,忙三火四向急诊室里冲去。
“这是打仗了吗?”旁边桌上一个男人说道。
“这帮不学好的小青年,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和人家学混社会。”
“你看那小子让人打的,对,就是那个红衣服的,胳膊上那么大一条口子,一看就是刀砍的。”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他打了别人,别人也能收拾他。”
周围的食客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说道开心处拿起酒瓶喝上一大口,看着热闹喝着啤酒心里别提多美了。
唐钊又要了两瓶啤酒,听着周围几个大叔议论的声音,感觉颇为好笑,心里忍不住叹息,你们老了,谁还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你们年轻时也是这样吧……
一个光头青年从急诊室门口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身上染血的同伴,三人来到室外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然后谈了起来,不时传来一句骂骂咧咧的脏话。
唐钊仰头喝酒,目光却紧紧盯在那个光头身上。
瓶里的酒水被他一口一口吞下,不一会,满满一瓶的大绿棒子被他喝了一干二净,豪迈爽快的样子引起了旁边几位大叔的兴趣,看到他只有一个人,好心的想把他叫过来一起,却发现他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攥着半截甩棍向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一个大叔愣愣的望着青年的背影,伸出一半的手缩回来,喃喃道:“现在这些小年轻酒量真不行,这才喝了几个就要去惹事了。”
超子坐在水泥台阶上,用力的吸了口烟,脸上一副抑郁的表情。
本来他正和女朋在在小窝里过着二人世界,正舒服的时候,刘黑子的电话打过来,清明街上一家洗头房遇到了麻烦,这是刘黑子自己的产业,他果断给超子打电话让他去处理,因为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这个老大亲自出头。
超子虽然憋屈,却也只能从床上爬起,带着女朋友喋喋不休的怒骂声出了家门。他先找了几个同伴,然后一起去了那家洗头房,没想到刚到地方,对方也来了几个人,两边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又都在气头上,于是二话不说打了起来,最后还动了刀了。
超子作为刘黑子手下第一人,虽然身上瘦瘦的没有几两肉,可打起架来却非常凶狠,有他带头,很快把对方集体团灭,又勒索了不少钱才放对方离开。
仗打完了,他自己也赶忙带着受伤的兄弟坐120一起来到医院,除了一个兄弟肚子被捅了一刀受了重伤,其他人倒无大碍,顶多肉厚的地方受点轻伤,缝几针就没事了。
超子刚把烟掐灭,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向自己扑来,来不及反应,身体下意识向旁边挪了挪。
一根甩棍砸在地上,吓得他一身冷汗,如果他稍慢半步,这根甩棍铁定砸在他的脑袋上。
超子抬头望去,刚好看到唐钊似笑非笑的脸,他露出惊讶还有一丝窃喜,紧接着嘴里传出闷哼声,甩棍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的脸上,血花飞溅,几颗牙从嘴里飞出来,直到此时,超子的眼睛里才露出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