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卫州境边山里,除了行军的军队,还有人在!
可是,凶手只身一人,何以敢惹军队中人?
“不要用你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敲变态的心理。”洛晴下了山坡,见石头还在坡上回望那山路,便道,“凶手的心理,要抓到之后才能知道。”
石头回过头来,见少年转身离去。
洛晴回去时,苏子末已不在,显然回营报信去了。
其余都老老实实站在圈外,无人离开,也无人踏进圈内。
见她和石头回来,都不自觉地站直了,目光中含了紧张。
暮青径直进了那圈子,在众多紧张的目光中,走向那尸体。她径直走到尸体近处,抬头,望上去。
阵阵吸气,他们没有上过战场见过血,终究只是操练了行军的一段时日的普通百姓,那尸身他们站在远处看都觉瘆人,他竟敢走到近处那样看,是想看看肚子里空没空吗?有人不自觉扫了眼地上那一滩血和内脏,又开始觉得反胃。
洛晴立在近处看了会儿,默不作声去了树后,又抬头往上看,也不知在看什么。片刻后她转回来,蹲身瞧了瞧地上的那滩血和内脏,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草地上的一大片血迹,然后起身望向林子外。
等。
等了约莫两刻,衍王爷带着亲兵赶来,苏子末在前头带路,卫风跟在苏子末身后,树影落在几人脸上,皆阴沉沉的。
除了苏子末,来人都是军中的老人,杀敌无数,见到林中吊在树上的血尸皆未露出惧意,只脸色更沉,一双双眼中聚了怒意和几分古怪。古怪的是血尸吊在树上,少年立在一旁,那容颜连怒意也不见,唯见清冷,冷静得叫人畏惧。
“停住,别再往前。”洛晴开口。及时喊了停,几人停下之处正是那一滩血迹前,再往前一步便踩到了。
“你们脚下站着的是死者被杀后开膛破肚的地方。”洛晴道。单薄的身子挺立在风中。
卫风等人低头,那血铺在草地上,只见泥土发黑,想象着脚下站着的地方曾有一人被开膛破肚,饶是卫风等人战场杀敌无数,也觉得地里有股凉气儿丝丝往脚底钻。衍王爷看着洛晴,目光中带着怀疑,怒气和无奈。对身后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两名亲兵才赶紧去帮忙。尸身放下来,抬去空地,沐着月色,那黑洞洞的胸腔和腹腔无声向人诉说着惨烈。
洛晴蹲下来将套在尸身脖子上的麻绳解下来,身后传来数道吸气声。
只见那脖子上血肉翻着,洛晴轻轻将那头颅一拨,那头骨碌拧去一边,竟几乎全被割断了,后颈只连着一层皮肉!
洛晴眼里血丝如网,拳握得咔咔响,
月色落在少年手指上,玉白的颜色叫人觉得森凉,她在里面摸了摸,道:“颈部创缘不平整,是绳索所致。骨面断裂也不平整,似砍创,但不是……”
她将手指从那腔子里收回,顺势来到尸身胸腹部敞开的皮肉上,翻了翻,指腹上下摸了摸,“胸腹部创缘平整光滑,呈纺锤形哆开,合拢时呈线状,围皮肤无表皮剥脱,典型的切创,凶器是刀!但创角不够尖锐,创口大,创底小,是撕裂创。死者是被一刀划开胸腹后,再徒手撕开胸腹腔的。”
徒、徒手撕开?
“绳子可以证明这一点。”洛晴将放在一旁的麻绳提起来,对着月色将那斑斑血迹展示给衍王爷等人,“凶手将人撕开后才将绳子套在死者脖子上,吊去了树上,所以绳子上可见握痕血印。”
洛晴将绳子一展,只见绳子上一面四截血印,一面只一团。乍一看瞧不出是手指留下的,她将手指往上一覆,众人顿惊,只见洛晴抓着指头粗的麻绳,那四截血印正被她的四根手指覆上,而她的拇指正压在另一面那一团血印上!
这确实是一只血手印!不同的只是凶手的手比她的大。
大雾抬头,林外晨光如缕,阴霾渐融,
“你小子瞧出啥来了?”苏子末靠近。
“已清楚了。”洛晴道,径直往林外去,“去河边。”
河边草密石青,洛晴立在那染血的石旁,转身看向跟来的苏子末和石头,“凶手在小径杀人后,都将死者转移到了林中,变态杀人案的凶手杀人,大多是为了满足幻想。他们幻想杀人的场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身负特殊使命的人,或者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对被害者实施制裁或掌控,所以他们的作案模式往往有浓烈的个人色彩,一旦一种模式让他感受到愉悦,他便不会轻易改变。除非,他在作案时感受到了威胁。”
她在部队时,只要不出任务,便常窝在她的好友的法医室里。顺便被好友逼迫侦办杀人案,积累的经验到这里倒是帮了大忙。确有凶手会不断地改变作案模式,与警方斗智斗勇。但那是在警方不断侦察的情况下,为了不被抓获,凶手会不断地更改和完善作案模式。
“我们如今在凶手眼中是被他戏耍的猎物,还没有被他视为对手,他感受不到威胁,所以不会更改作案模式,反而会乐于欣赏我们的手忙脚乱。”
衍王爷的脸色阴沉下来,眼里全是洛晴翻动尸身的情景。听到洛晴的解析,眼眸紧缩。苏子末也不再言语,显然洛晴的解释已将他说服。
“方才我说,凶手偏好密林作案。喜欢这种环境的人大多孤僻,极度缺乏安全感。缺乏安全感大多是幼年时期造成的,而大多数变态者都有情感上的创伤。我猜他幼年时期曾在与这类似的地方遭受过创伤。所以他现在选择这样的地方来掌控别人,以证明他已强大到成为这个曾经让他感到害怕之处的掌控者。”
“还有,前线战事正紧,我军与西凉厮杀正烈,凶手孤军深入敌后,凭一人手段乱我十万军心,好大的成就感,好高的战功!”洛晴哼了一声。苏子末激动渐敛,面色又染了阴沉。
“现在,凶手的特征已经很丰满了——狡诈、残暴、胆大,幼年时期生活黑暗、渴望战功,会轻功,身手矫健。”洛晴望向衍王爷,问道,“将军在西域边境多年,作战无数,可能想起符合这等特征的人?此人能深入我军腹地,找到我军的行军路线,凭一人之力很难能成事,需诸多暗桩内应、消息网络,他定非无名小卒,而是身在高位!可有人能与此对得上号?”
衍王爷听到一半时已屏息,听洛晴说完,眼中已有惊色!
洛晴挑眉,心知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