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肖就这么注视着怀里这个瘦弱的少女,心里有些心疼。
从前觉得念儿长得瘦小,他就天天到山里采些果子给她当零食,可四海竟然比念儿还要瘦弱的多。
念儿自幼没离开过他,以他为最大的依靠。四海自幼没依靠过谁,所以她最大的依靠就是她自己。
即便与他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她始终用逞能来维持着自己可怜的自尊,疼不予人说,痛不让人知。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别人帮助。
或许她是不敢接受别人的帮助,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才能维持自己可怜的自尊。
因为她不想被可怜。
他懂她。
所以他是真的可怜她,就像可怜现在的自己。可是他又不能可怜她,因为她不想被可怜。
这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比他对自己身上的迷惑更头疼。
他拨开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她的额头很白,不知是因为气血不足,还是她本来就白,在月光石的照射下更显得苍白。
好在她的两颊红润了许多,为她增添了些许气色。
她睡得很沉,嘴角有些微微翘起,像是正做着美梦。
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所以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心安。
他也累了。折腾了一天,此刻早就已经入夜,外面怕是已经月明星稀,已值半夜。
于是他也闭上眼睛睡了,怀抱着四海睡去了。
因为心安,所以睡得坦然。
那晚,他做了一个梦。
他从一个混沌的世界里醒来,那里黑暗却又温暖,仿佛有光,却又稀微。
那里有一片海,无边无际地海,即便没有光,也能知道它的辽远与广阔。海上有风,风里有浓郁的花香,所以他猜,那海里定然是开满了花。
他能踏空而行,所以他便踏空而起。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踏多高,脚下海里都有些什么,花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他就一步步向上踏,越踏越快,越踏越高,快到停不下来,高到不知多高。
那是种失控的感觉,就像是一颗向上坠落的星星。
然后他就醒了。看见原本在怀里的四海已经倚靠到一旁的书架上,正专心看着手里的书。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关节处发出了格吧格吧的声响,感觉浑身格外舒爽。
“你早就醒了?”龙肖歪着头看着四海问道。
四海合上书站了起来,把书放进书架,也歪着头看着龙肖说:“睡醒了就赶紧走吧,我饿了。”
“好嘞,不过走之前我能问个问题吗?”龙肖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因为搂着四海睡了一夜的缘故,衣服上还残留着些许女子的体香,他故意使劲闻了闻。
四海顿时羞红了脸,面色微怒地边走边说道:“赶紧说。”
龙肖赶紧跟上去,满脸笑容地问道:“哎,你身上是洒的雪花记买的香水吗?还真是好闻极了。”
四海没有回答他,回头狠狠看了他一眼,快步向外走去,脸色却是更红了,就像是春日里最先开放的那一簇桃花,红的耀眼,红的动人心魄。
龙肖挑了挑眉毛,心里乐开了花,赶紧跟了上去。他发现没事逗一逗四海,原来是一件很欢乐的事情。
他跟着四海一路飞奔,出了张家到了街上。此刻天已经大亮,路上行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穿梭而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两人停在了吴嫂的面馆前面。
还算你有些良心,没枉费我为你忙活了一夜,龙肖心想。
“吴嫂,来两碗鸡汤面。”四海向掌柜的喊道。
“等一下,等一下,吴嫂,除了鸡汤面,还有什么别的口味没?”龙肖冲着掌柜的招呼着问道。
“当然有,咱家鸡汤面、牛肉面、拉面、油泼面,面,味道都是一流,不少人都是从大老远特意赶过来吃呢。”吴嫂有些胖,一笑起来自带喜感,格外的喜庆。
龙肖听胖子说过,吃面要吃西陕面,学道要学正门道,拜佛要去清心阁,风月要数天香落。于是问道:“吴嫂您是从西陕来的吗?”
“是呢,迁来了京都有几代了,祖上是西陕安长的,咱手艺可都是最正宗的。”吴嫂一边将一碗滚烫的热油浇到面里,一边回答道,蒸腾而起的热气溢出来,弄得整个小巷子都弥漫着油辣子的香味。
龙肖深深吸了口气,惊呼道:“这油泼面太香了,就给我来一碗尝尝吧,四海要不你也尝尝?”
四海皱着眉头说道:“我不吃辣,给我鸡汤面就好。”很显然,她对龙肖的选择很不满意。
“那就来碗牛肉面吧,老板,一碗牛肉面一碗油泼面。”龙肖大声地对吴嫂说道。
吴嫂一怔,笑着回答道:“好嘞。”
四海没明白龙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没有再坚持,妥协了。
为什么他非要让四海换一种面?
他也不知道,可能只是觉得四海不能再活在曾经的世界里,她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果然,这碗牛肉面和油泼面,没有让两人失望,跟鸡汤面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邻座吃饭的人有点多,吴嫂从里屋又搬了些座位出来,示意龙肖和四海稍微让让。
龙肖边让边问道:“吴嫂,最近的生意好了不少了啊。”
吴嫂依旧是笑着说道:“自然是,冬年将近了嘛,城里多了不少人,昨天西凉国的使臣来了城,随从太多,一半都留在宫外。如今大街上可是随便都能见到几个外域的怪人。”
吴嫂把座位放下,起身继续说道:“再加上一些来京都凑热闹的,未来这一两个月,人多的怕是都能把这京都挤炸了。”
龙肖故作惊讶的朝吴嫂瞪大眼睛,说道:“那您这生意可厉害了,哈哈哈。”
两人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回到家,龙肖坐到桌前,然后敲了敲桌子,示意四海也坐下。
其实四海也知道,自己这次晋级有多么危险,龙肖一定会质问她缘由,她不想解释,也没法解释,因为她确实犯了次傻,不知道是因为赌气,或是被进阶冲昏了头脑。
即便不想解释,她还是顺从的坐到了龙肖的对面。
“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龙肖看着她认真地问道。
他问得很认真,所以表情有些严肃,气氛就变得有些认真。
这种认真地气氛让四海很不舒服,却又不能反驳,只能认真地思考和回答这个问题。
她说:“昨晚我看阵书入定,突然有所悟,到了进阶之境,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我想试试。”
龙肖叹了口气,心想:如果逞能真的成为了你的习惯,你早晚会被自己害死。但嘴上却说道:“姐,咱们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亲人了,什么事能不能商量着来?你要是受伤了,哪里还有人能保护我不是?”
四海没有说话,眼神飘向别处,若有所思。
“还有,跟大风家族作对是个大活儿,咱们能不能先把那些降妖除魔的事情放一放?等着咱把大活儿做完了,再干些杂活行吧?”
龙肖这句话还是在理的,四海知道自己有时做事确实是自负了点,觉得什么事不需要别人帮忙,但是什么事都靠自己解决,似乎确实不是最好的方式。特别是这些天有了龙肖的帮助,对于一些事的认识,自己似乎也没以前那么固执了。
但她还是装作无所谓一般,说道:“我知道了。”
听到她的回答,龙肖是满意的,他知道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于是起身冲四海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颗石头,说道:“你落到桌上一颗。”
四海接过石头,放进护腕里,又抬起头看着龙肖,不知想着什么,半天没有说话。
龙肖朝她眨了眨眼睛,一脸严肃地问道:“怎么了?你也觉得我变好看了吗?”
四海朝他撇了个白眼,冷笑道:“还有人觉得你变好看了?”
龙肖哈哈哈地笑起来,说:“我啊。”
看着龙肖没皮没脸没心没肺的笑声,四海倒是真的有些想笑,嘴也咧了开来,只是转过了身去。
“你是什么时候晋级的洞玄?”四海的声音似乎比以前温柔了许多。
“就在你晋级的时候。不过我得向你坦白,我用了你家密室里的两件法器。”
“什么法器?”
“那两件神器的复制品。”
“哪两件?”
“锁龙柱和风离珠。”
四海惊讶地盯着龙肖,像看一个怪物一样打量着龙肖。
一般来说,晋级洞玄是件极大的事情,炼化法器更是件极大的事情。晋级洞玄是需要智商悟道,而炼化的法器必定是要等到自己能够熟练掌握这件法器的使用方法,否则不会使用这件法器,即便他成了自己的本命法器,也无法发挥太大作用。
“你水火属性都晋级洞玄之境了?还有,那两个法器你可会用?”四海问道。
龙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为什么会收了这两个法器,至于怎么晋级洞玄之境,他也有些稀里糊涂。
“似乎是都晋入洞玄之境了,那两件法器我只是偶然在你家藏书里看到过,还真不会用。”
“给我看看。”
“看什么?”龙肖傻乎乎地问道,他发现自己对于修炼的常识当真是不太了解,跟四海沟通起来都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