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正好,院子里的那颗大树叶子更加翠绿了,树下的杂草也绿油油的,一场瓢泼大雨,洗去了它们身上的尘埃。世界焕然一新,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长鱼瑾一睁眼,便见挂着一脸泪珠儿的小青弯着身子要往自己身上靠。
长鱼瑾想躲开,却浑身酸痛无力。
“你,做什么?”
听见长鱼瑾的声音,小青吓了一跳。
“娘娘发热不退,奴婢想了个法子给娘娘退热。”
长鱼瑾艰难的感知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搭了块凉凉的帕子。
这身子还真是弱,淋了点雨就成这样了,不会烧傻吧。在古代,风寒是会死人的。
长鱼瑾虚弱道:“宫里难道没有御医吗?”
小青哽咽:“奴婢今晨发现娘娘发热后就去了御医院,可是奴婢跪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人愿意来看娘娘,连药也不肯给,说是什么不看病就乱吃药会死人。”
小青擦了擦眼泪,又拧好一快帕子,起身将长鱼瑾头上顶的那块换下来。
“医者仁心呐?”长鱼瑾怔怔的望着上空,她以为,这个世界再怎么坏,人心再怎么复杂,医生总该不会变,他们应该有一颗普救含灵之苦的大爱之心,可是,仿佛不是这样的。
小青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娘娘用这个词形容那些个东西,简直太抬举他们了,他们简直就是狼心狗肺见风使舵的小人。咱们有个什么求他们,他们高傲的推三阻四,淑妃一说有恙,全都争先恐后的往淑妃宫里挤,当是茅厕争着占坑呢!”
长鱼瑾没想到柔柔弱弱的小青也有这么辣的一面呢!这话说的简直,恩,精辟!
要不是嗓子嘶哑着,自己都要大笑几声了。
不过这原身的人缘还真是差劲啊,偌大的皇宫,竟没有真心愿意帮助自己的人,估计当皇后时,身边也全是些假意奉承的人吧。
看着小青不停的为自己换着湿帕子,长鱼瑾心里一阵暖流,也不是一个都没有,患难见真情,小青就是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长鱼瑾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只要自己,一定要护得小青周全。
也许,还有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长鱼瑾转头,发现小青是跪坐在地上的,心里一阵心疼,这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啊。
“你起来吧。为了我在别人面前跪了那么久,如今回来还要跪我,我都觉得自己残忍。”
“娘娘?”小青惊诧的抬头。
长鱼瑾虚弱的笑笑:“起来吧,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跪了,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要共同抵御外敌,没有尊卑可言。”
小青慢慢站起来,小声说:“可是娘娘就是娘娘啊!”
长鱼瑾提起一口气,感觉说话真是费力的很。
“你听我的就对了,我气虚,你别再跟我争了。你靠近点,我有事跟你说。”
小青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长鱼瑾,听她吩咐。
夜幕降临,泼墨的黑暗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
长鱼瑾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望着黑洞洞的上空。屋里没有点灯,她不让小青点,这样的黑暗,适合死亡,也适合重生。
耳旁有和风吹过,脸上似乎是惹了柳絮的微痒,长鱼瑾猜,那大概是风扬起的帷幔扶过她的脸。
屋外夏虫啾鸣,长鱼瑾的记忆倒退,退到那个自己永生难忘的夏天。
一个男人头发梳的油亮,下巴刮得干净光滑,带着副金丝框边眼镜,为他的英俊添了几分儒雅,一身整洁的西装衬的他英姿挺拔,脚上蹬着一双棕红色同样刷的油亮的皮鞋更是让人觉得奢华贵气。
这样一身打扮的人,与身后灰尘仆仆的农家小舍显得格格不入。
男人信步朝前走着,就要走出栅栏,身后一声呼喊让他停下了脚步。
回头,一个身穿红色小洋裙的小女孩正快步跑向他。
他蹲下身张开怀抱接住了跑过来的女孩子。
孩子抬起天真的脸庞,脸上满是疑惑,“爸爸,你去哪儿?”
男人替孩子理理裙摆,接着大手握住女孩双肩,将她拉出自己的怀抱,命她站好。
男人盯着女孩,认真严肃的说到:“小雪,以后你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了,爸爸,就不带着你了。”
小女孩蓦然就红了眼眶:“为什么?我不能回家吗?”
男人淡淡笑了一下:“家?你妈妈去世了,家已经没有了。”
小女孩的眼泪“唰”就串珠般掉下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男人:“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男人继续哄着:“不是爸爸不要你了,只是爸爸没时间管你,让奶奶带着你,爸爸放心。”
女孩哭的厉害,连连摇头:“我会很乖的,我会听爸爸的话,爸爸带我一起,我保证我会听话的。”
男人无奈摇摇头,冲农房里面高声叫了声:“妈!”
一个头发半白,身穿粗布麻衣的女人小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小女孩,扭头看着男人,催促道:“你快走!”
男人转身大步离开了。
女孩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一边费力挣扎一边大声哭喊:“爸爸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
男人头也不回,脚步加快的离开了,背影消失在低矮的刺篱笆外面。
那后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丝毫没有动摇他离开的决心。
等女孩终于挣脱奶奶的禁锢,一路跑到村头时,什么都没有了,大片大片的稻田头连着尾,尾连着头,中间是条宽阔的大道。
这条道究竟通向哪里,女孩不知道。
黄土铺就的道路,两旁是低伏的稻田,田蛙鼓着腮帮子哇哇的叫着。
女孩只知道,她没有家了。
她呆呆的望着这片田野,望着那条路。
她在期望那条路上出现爸爸的身影。
她也知道,等不到了。
长鱼瑾闭上双眼,大脑昏沉,眼前全是当年被抛弃时的那一幕。
这是她永远的伤。
如果,今晚死了,那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