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心里雪亮,立刻循着那指引奔了过去,果然,在另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块上出现了那紫红色法阵。
“阿醒,你等着我们。”顾蓝双临走不忘回头嘱咐,并伸手一握,他的刀口立刻完好如初。
“是。公子万事小心。”
顾蓝双笑着点头,四个人纵身一跃,轻巧地进入了法阵中。
阿醒还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法阵彻底消失在岩石上。他才垂眸,轻轻摩擦了一下已经毫无痕迹的手指。
“好吃吗?”他低声问。
那声音比平时还要沉稳许多。当然那已经如烂泥一般的红色酱体是无法回应他半个字了。他扫了一眼,眼底爬出几分厌恶。
随意走了几步。待他走后,那一片土地顷刻间哪里还剩半分颜色,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干净利索的徒留枯草烂木蜷伏在地上,只是空中还有几抹细碎的粉末在飘飘洒洒。
“人呢?人呢?”云辰一窜进去,就立刻东张西望,大喊大叫。
此刻的失情湖仍是一副人间仙境的模样,只是非常安静异常。
“跑了?”沧白雪感觉不妙,赶紧快步跑向湖中心去。
果然,空无一人。
偌大的湖水中依然潺潺流水,却连半条鱼都没有了。不仅如此,顾蓝双甚至发现,就连飞舞的蝶、鸣叫的虫也是尽数消失,整个失情湖仿佛只是一张好看的画布,毫无生气可言。
一时间,沧白雪觉得他们可能来晚了。她转身,身后是那块礁石。上面还有几片散落的花瓣,她恍惚觉得那条蓝色的鱼尾还在那儿悠悠晃动呢。
沧白雪缓缓走近,忍不住伸手想捡起一片。
“别碰。”
沧白雪猛地一怔,低头一看,千栖夜竟捉住了她的手腕,不过他好像也是恰到好处地只是捉住了衣袖的位置,两人没有直接肌肤触碰,并且用的力气也很不重。沧白雪赶紧抽回了手,她对千栖夜的警告可是一向言听计从。
况且几百年的事实证明,听魔君大人的话是真没毛病。
“怎,怎么了?”沧白雪有点愣。
“恶心。”千栖夜面无表情地回答。
“啊?”沧白雪彻底傻眼了,她明明记得魔君大人对花花草草、蝶虫鸟雀的都是一直挺友好的。甚至他本人还有着天生异常吸引小动物的神奇体质,怎么会突然...
其余旁观的两人倒是不敢搭话,也没觉得太奇怪,毕竟喜怒无常是魔君在神界的代名词。
沧白雪皱了皱眉,忽然觉得不对劲。
“魔君大人。”
“嗯,我在。”
“你...是不是,看到的和我们不一样?”
此话一出,云辰和顾蓝双猛地瞪大了眼。
千栖夜笑眯眯的,问:“嗯?你看到的是什么?”
“花瓣。”沧白雪又皱了皱眉,“粉色的花瓣...你呢?”
“鱼鳞,带血。”
“!!!!!”
闻言,顾蓝双和云辰忍不住赶紧走上前来,不过映入他们的眼帘也分明只是两三片粉嫩嫩的花瓣罢了。
“难道...”顾蓝双的脸色也陡然暗了下来,一个有些惊悚的猜想浮上了心头。
云辰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自己着急得不得了。他随手拽了根柳树枝在手里,忙地问道:“魔君魔君,这个呢?这个呢?你看到的是啥?”
千栖夜挑眉。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是啥?!”
千栖夜露出嫌弃无比的目光。
“还有还有,你看我手里这个!我...”
“大哥大哥!淡定淡定!你你你...你给魔君测视力呢?”沧白雪赶紧掩面拦住了手脚并用的云辰,其实看起来像耍猴更贴切...不过她还想多活两年。
千栖夜果然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沧白雪松了一口气。不过此时此刻,她心里已经大概有个答案了。
“双双,你觉得呢?”
沧白雪看向顾蓝双。
顾蓝双垂眸,思索片刻。忽而,他唤出法琴,双手聚灵一抚,柔和又明朗的琴声瞬间穿透了整个湖界。
空气仿佛狠狠地震了一下,但是随着尾音消散,眼前并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确实是幻境了。”顾蓝双叹息,难怪他一直觉得心头不适,“不过...这个幻境积灵颇深,我的净化之术并破解不了。”
“幻境?!你说这里...一切都是幻境?!”云辰惊呼。他不敢相信,自己好歹是一个天神,居然被蒙在幻境里毫无察觉。而且,这里的一切也未免太真实了!和他曾经经历过的一点小儿科幻境法术简直不是一个水平!
“此等幻力,应当媲美于曾经的移花老巫了。”
移花老巫,曾经盛极一时专修幻术的第一人。
“不过她早就魂飞魄散了。不可能是她。”沧白雪咬唇,“看来,我们真是被耍了。”
“他们居然骗我们?!可恶!找他们算账!”云辰已经气得火冒三丈,抽出拂尘就要准备打架。
“大哥,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幻境,如果别人想圈住我们,恐怕太容易了。”
“那那那那!!那咋整!!”
“连净神都净化不了的话。我们几个就更...”沧白雪也是觉得头疼。
“要想解除这个程度的幻境,要么施法者自己来要么就杀了他。”千栖夜笑眯眯地友好解释下。
沧白雪觉得就目前状况而言,两个办法听起来都极有难度。不禁有点泄气。
“不过...”
三人耳朵均是激灵地一立。沧白雪直觉事有转机,赶紧殷勤地贴上千栖夜身边,附和道:“您说您说!”
千栖夜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如果能找到幻眼,我可以试试注点澄玉镜的灵力进去,大概?解个一两个时辰,没什么问题。”
“!!!!魔君大人真是英明!神勇!优秀!睿智!天之骄子!地之宠儿!”沧白雪简直把毕生拍马屁的词汇都刮出来了。按理说这种说辞的赞美对千栖夜来说简直毫无价值,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从沧白雪嘴里说出来,千栖夜着实觉得有趣的很,嘴角又自然上扬了些。
“哇...啊对对对!夸的对!那那那啥,那我们赶紧找幻眼吧!”云辰已经憋不出啥其他溜须拍马的好词佳句了,只能和稀泥地配合下,脚下更忍不住要行动起来了。
说来,一行人总算有个目标。
不过,所谓幻眼,也就是整个幻术施展的始发点,并且是幻境中真实存在的。这对这个幻境一无所知的四个人可是有些为难了。
一路上,他们胡乱猜了七八处,千栖夜倒也不厌其烦地都试了试,不过均是无果。
沧白雪都忍不住有点心疼了。她望着千栖夜神色自若的脸,略微紧张地问道:“累不累?”
千栖夜愣了愣。
说真的,这点灵力,简直还没他平时逗逗蝴蝶的时候浪费的多。云辰在一旁偷摸摸听到了也真是汗颜不已,这可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大魔头啊!当初他把天神们挨个挨个串着宰,灵力多得满天乱轰的时候都没有累半分诶!!
不过千栖夜忽然就想那么调皮一下。
“嗯,有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那那那你坐着!”沧白雪一下神经紧绷起来,立刻从袖子里抽出条手帕在旁边的石头上迅速擦了擦,“坐下坐下!坐着休息!”
于是,千栖夜就像一只国宝一样被沧白雪各种端着护着坐了下来。千栖夜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倒是乖巧得很地配合。
“哎,白白没救了。”
“师姐是当真很在意魔君呢。”
“是啊,你俩简直一个德行。”
“啊?我?”
“......哎!没事!“云辰掩面,欲哭无泪,他甚至正儿八经思考了下自己是不是也该考虑寻个神侣了。
“我觉得我们不能这么瞎试了。”沧白雪突然正色道。
顾蓝双也点点头。
“坐,我们来分析下。”沧白雪非常随便地伸手示意了下。
云辰真是感慨这差别待遇!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啊,到自己这儿就丫的随便坐了。
千栖夜倒是神色自若地撑着下巴看着他们。
“我觉得,我还是想问下,可树的事...大哥说,当初是可树的黑鹰最后给你报了信是吗?”
“对!”一提到可树,云辰感觉精神一下集中无比。
“用了多久?”
“当时我诊断而来至少是两天两夜了,黑鹰也是伤势严重,几乎是用最后的气力送到的。”顾蓝双答。
“他没有用耳戒或者天书?”
“耳戒怕是超过范围了。因为我当时正在西方办事,至于天书...我觉得,他可能当时连使用天书的灵力都不够了!”
“如此的话,那应该是陷入相当艰难的处境了,那么他当时发出澄玉镜的信号,是还指望着自己能和影魔在这里鏖战两天两夜,等着大哥来救吗?”
云辰闻言,陷入沉默,眉头紧锁,也察觉出一丝蹊跷。
“影魔?影魔可从来没到过这里。”千栖夜忽然悠悠地说道。
“????魔君大人...你怎么知道??”沧白雪瞪大了眼。
“一百年前他曾来魔界生事,挨了寒羽闭神一鞭,终身都会带着他的雷霆印记,”千栖夜的目光随意扫了扫周围,笑道,“不过这儿可没有留下过一点寒羽那讨人厌的气息。”
三人皆是震惊。
如此一来,一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已经浮现。
“他们在说谎?!”云辰瞬间大怒。他也对自己懊恼不已,竟然就被别人的一面之词耍得团团转。
顾蓝双顿了顿,面色略沉重,道:“那么,是否不妨这样想。也许,可树其实早就顺利解决了影魔。”
云辰盯着他,眼里的情绪复杂万千。
“然后却阴差阳错地进入到了这里。真正和他厮杀的,其实...是人鱼一族。”沧白雪道,脸色也越发凝重。
“人鱼...”
“澄玉镜除了是影魔的克星外,我记得双双说过,它可以照本形,也就是说...就算是幻境的本形,也是可以的,对吧?!”她望向千栖夜。
千栖夜笑着点点头。
“果然...”沧白雪摁住头,眉头紧锁,她真懊悔自己现在才反应过来,“大哥,看来可树给你最后留下的一句澄玉镜,根本不是什么求救之笔,他自知自己那时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他留下的...是绝笔。他知道这里由幻境包围,所以在最后一刻留下最关键的线索,是希望你能知道这里的真相。”
云辰怔住了。好半天,只剩下嘴唇微颤。
“那么,幻眼也就找到了。”顾蓝双叹了一口气。
“在哪?!”
“如果人鱼的故事是假的,那么那个所谓的碑...”
顾蓝双话音刚落,众人心里瞬间雪亮无比。云辰拔腿就朝那儿奔去。
沧白雪大半个步子也迈出去了,忽然心头一动,恍然回过头。
她刚想说要不要扶他或者背他。
“没事。”千栖夜早就利索地跳了下来,朝她一笑。
沧白雪松了一口气。
此刻那块黑曜碑前,仍是堆满了新鲜的花束,看来又精心更换过了。
“魔君大人,有劳了。”
千栖夜扭了扭脖子,没说话。他悠然走上前去,将手放在碑上,稍一用力。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动水散,整个失情湖像脆弱的面具一般哗啦啦地支离破碎,一张真实的帷幕正在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