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外,在湖边堤岸旁,一身黑袍的墨羽正站在一株垂柳旁,注视着远处的湖心中。那道绿色的身影,时而坐在树梢上,时而站在墨羽身旁不停地唠叨,总之是一刻都没有静下来过。
“巽风,你先回去吧。”
“行了,知道了。”巽风朝着墨羽摆了摆手,不耐烦的嘟囔着。“小子,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说罢便化作一道流光,冲进了钟凡的丹田之中。
“小凡,跟我来吧。”
初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柳枝上荡漾着朝阳的余光,时而晨风吹过,倒也必有一番滋味。
竹林中,露珠倒还未蒸发殆尽,扶开绿竹,还有着如雨水般纷纷落下。墨羽走在前面,每当无路之时,却总能从竹丛之中飘然而过,雨露未沾。钟凡渐渐加快脚步,却总也无法跟至墨羽身旁,本想问些什么,却也只能在其身后紧跟着,无暇相问。
风停,墨羽行至一片空地前,单手一挥,一柄通体漆黑的石剑便出现在他手中。“小凡,来。”
“巽风虽强,你却也难以驾驭。此剑为天地源石所铸,乃是无主之物,今后你就用它。”
“是,大伯。”钟凡上前接过黑剑,刚才在墨羽手中时倒还未看得清楚。钟凡右手持剑,双眼扫过剑身。如若说巽风如精雕的翡翠,那这柄石剑就是一块顽石三两下胡乱削出来的。剑身之上,剑刃倒是极其锋利,但剑柄处,却似一块钟乳石般。想来若不是剑有双刃,钟凡定不会觉得这是柄剑。
“你现在试着将灵力输进这剑中。”
钟凡左手成掌,平托剑身,悄然运动丹田将灵力传于右手之中。虽说钟凡现在还做不到灵力外放,但源石本就是天地之初,大地之中积压而成的奇石,虽说不上珍贵,但却对于灵力有着极强的作用。
随着时间流逝,钟凡手中的黑剑逐渐有了反应。剑身之上,一层近乎于透明的灵力缓缓浮现,若不是此处空旷,阳光透过灵力,钟凡此时还未必能够发现这层灵力。
“这是……”
“这时间万物本是由源而生,你手中的源石,便是这世间最为纯粹的灵力所凝结而成。大凡灵兽自出生起便可掌控灵力,而凡人修士却要经过苦修而成,方才能够控制住这天地灵气。而灵气本无分别,却又因外因而发生变化,待吸入人体之时,灵力便也就具有了自身的属性——水、火、土、风,这些不过是大部分而已。这片大陆早在数亿年前便已存在,其中奥秘远非你现在所能看到的。而你的是空灵之体,在我所认识的人中,仅有三人拥有,而能将其修至大成者,仅有一人,因为空灵之体本就不可修炼。”
“我是要以巽风为引,引风性灵力入体吗。”钟凡轻抚着石剑剑身之上的一道道削痕,在其周围,灵力在剑刃之上缠绕,一波接着一波。
“很聪明,灵技固然厉害,但却不是必须的,我所传七星剑诀,你可运用知识,便无需这些。”说罢,墨羽从地上拾起一根竹竿,直指钟凡。“我所学剑法,源自剑宗,分两派,灵与技,灵我不能传于你,他日你可入剑宗自学。技我今日传你,你且仔细看好,用你手中的剑。”
“是。”语罢,钟凡双手持剑,便朝着墨羽挥去。
“剑走偏锋,且攻守兼备,行散而意凝。”墨羽一手持着竹竿,一手附于身后。墨羽挥动着竹竿,不论钟凡手中黑剑如何劈斩,却也只是任由竹竿将其挑到一旁,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沟壑。
“分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可吞吐自如。剑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生而为杀。剑未出,意先行。”
钟凡转身横扫,墨羽轻身一点,便向后飘然而去。手中竹竿一挥,便打在钟凡手背上。黑剑落地,压着竹叶沾染了一道水渍。抬头看去,墨羽手中翠绿的竹竿已悬在钟凡咽喉之前。
“刚柔并济而万法皆通,剑如飞风,势如苍龙。”说罢,墨羽竹竿一挑,便将黑石剑挑起,插于钟凡身前。
“灵士修行大都以练气为主,却不知人方为万法之本。灵力虽然重要,技巧却同样重要。空有一身灵力,却只能与之硬捍无疑是蠢笨之人。”
“我传你七星剑决,本无剑招。剑招本是死的,无论如何精妙,却只需存其意而已。便如我手中竹竿,不在于它本身,为在于我。”
“剑宗千年的积淀皆在你丹田之中那柄短剑内,待学成之后,只需尽数忘记,随意而动。”
“白天你便在这修行剑术,晚上练气,直到将剑诀融会贯通,到时,自会有其他的教授与你。”突然墨羽将手中竹竿刺向钟凡,却突然顺势而起,没入林中。墨羽走过钟凡身旁,满怀深意的看了钟凡一眼,便退去竹林之中。
……
“喂,你就这样把他丢在那自个练着。”
“我本无需教他什么。”
徐燚无奈无语,摆了摆手坐起身来将手中的酒葫芦收入腰中,“怎么,那剑还好用么。”
“嗯,我已将凝丹之法封入了剑中,当他破剑之时,便可自行领悟。之后的路就全要靠他自己去悟了。”
“你应该看出来小凡和他父亲一样精神力皆异于常人了吧。”
“一天之内两次顿悟,没有庞大的精神力支撑,又当如何做到。”
“那你就不怕他用精神力提前破了你放在剑中的那道封印么?”
“如若封印提前解除了,那只当是小凡的机缘,其中凶恶便要看他自身造化了。”
“你倒还真是放心的下。”
“无需去考虑太多,只管顺其自然吧,同你我当年一般……”
……
师尊,弟子昨日巡山之时在山门前发现这孩子,气息虽已微弱,但却始终顽强的活着,师尊您看如何?”远处高山直入云霄,飘飘然如若仙境。透过云雾朝山顶望去,白雪皑皑,一座大殿魏然矗立于此。
“这孩子与我剑宗有缘,便收他做剑宗第二十八代弟子吧。”大殿中,一白须老者负手立于殿前,望着殿中牌匾之下的白帛怅然道。
大殿之中,站着一中年摸样的男子,身后背着一柄足有他一个身子大小的巨剑,面容沉稳,衣着白净,怀中却抱着一个尚不足白天的婴儿。
中年男子怀抱婴儿,站在大殿中央,看着眼前这老者,似有话要说,见老者望着那白帛上的大字出神,却欲言又止。
“师尊,这孩子才不过百天,还尚未断奶……”语罢,中年男子一脸担忧的看着怀中的婴儿。
“谢云,你去带与你七师弟吧……”
“是,师尊。”
中年男子退出大殿,拂开云雾朝着山下御剑而去。殿中老者转身朝着那中年男子远去方向望去,只是云雾依旧浓郁,再加上那人御剑又是极快,此时早已不见踪影。
……
傍晚,日落不见而天色未黑,霞云挂在湖面的上头。竹林中的空地上,钟凡手持一柄黑剑,挥剑划过大地,落叶卷起在剑中舞动。剑影闪烁,嘶嘶破风,一套套单调的剑法在钟凡手中不断地重复着,渐渐成型。
钟凡双手持剑,剑身犹如大枪,灵虚一刺,仿佛蛇突然窜开,将两旁的竹叶撞开,如蛟龙穿云而过。
“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已能将此剑使得稍带有几分神韵,不愧是天生剑骨啊。”钟凡身旁,一道绿色倩影悄然从丹田内的弯刀中飘出,狡黠的上下打量着钟凡。
一道狰狞的剑痕从竹竿旁擦过,划出一道硕大的缺口。竹林的空地中,钟凡将石剑从毛竹中拔出,收剑而立。细密的汗珠布满钟凡额头,呼吸也已转平,四周竹叶悄然飘落。
“小子,你也有十几岁了吧?”钟凡收起石剑,插入墨羽留下的剑囊中,负于身上,径直向着湖边走去。一旁的巽风也紧跟其后,不时打量着钟凡。
“嗯。”
“那你知道你那大伯的来历么。”
“不知。”
“不好奇嘛?”
“好奇。”
“那你可想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绝不会说的,问你也是无用。”
“你啊你,真是……”巽风与钟凡并肩走在竹林中,原本动人的倩影,此时竟在钟凡身旁就这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着。
“你笑什么?”钟凡皱着眉头问道。
“小孩就是小孩,要是墨羽那家伙现在把你卖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可知这世间人性险恶,人劫比天劫还要厉害,轻易便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随你怎么说吧。”
“嘿,你这小孩,怎么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啊。世事之险恶,莫过于人心啊。你等等……”
竹林中少年疾行,一道倩影渐走渐远,空地旁的一杆毛竹兀自折断,清晰的剑痕斜切过来,笔直的垂入土中,砸在地上。